第九十章 叮叮咚咚的闹钟响起。 沈双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眼, 五点半。 屏幕上干干净净的,除了老爹发来问“那男的是谁”外,别无其他。 季远没回。 沈双翻了个身, 窗外天已经暗了, 月亮悄悄地爬上来,落地窗外能看到沙滩上亮起的一蔟蔟灯光,很是热闹。 她对着窗发了会呆。 直到感觉久眠的晕乎劲儿从大脑散去,才起了身。 换衣, 化妆。 晚上是bbq, 仙气飘飘的打扮自然是不合适了。 &nbs、背带裤, 头发扎成两小辫,松松地垂在胸前,配了氧气妆,口红也是淡淡的元气橙。 她照了照镜子,镜子里照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沈双又往发辫上扣了两朵小雏菊。 这下, 是帅性里又带着可爱了。 手机震了两下, 翟墨发来消息催她下楼, 沈双看了眼,拿起手机准备出门,才走了两步, 不知想起什么,回头望了眼。 茶几上, 保温杯的盖子还开着,一点热气都没有了。 沈双轻轻地阖上门。 下楼, 绕过客厅时,发现壁上挂着的向日葵少年不见了。沈双不以为意地出门,绕过鹅卵石小径, 再走一段,就到了沙滩。 沙滩上极热闹。 有些人在放烟花,有些人赤着脚在沙子里疯跑,一辆辆的bbq车被拉到了沙滩上缘,那儿的沙子很排成一个中空的方形,每辆bbq车后都站着一个头戴白色高帽的厨师。 日料。 韩餐。 串串。 西餐。 水果。 甜点。 还有酒水区。 而方形的中空地带,放了一些藤椅,也有小方凳,铺了野餐布,布是深绿,上面放了鲜花和一盏小鲸鱼灯。 &nbs台上一个金发girl手搭话筒,在那唱着慢悠悠的外文歌。 一个bbq被这些有钱人都玩出了花样。 沈双去酒水区取了杯百果汁,就听翟墨在喊: “两只!这儿!” 她转过身,却见翟墨坐一堆人里,正夸张地摆着双手,生怕她看不到他似的。 沈双目光快速地过了遍,小丁香,翟墨,方鸣之,翟伊,胖子,杠精……季远不在。 她走了过去,笑道:“你们都在呢?” “是啊,”翟墨屁股对着旁边的方鸣之怼了怼,“让个位置,哥们。” 方鸣之没让,指指自己对面: “那不还空着呢嘛!” “方哥,你可有点眼力见啊,”胖子道,“人女伴来了。” 方鸣之长长地“哦”了声,他看了沈双一眼,没等沈双明白那眼的意思,就起身:“行行行,让让让,我让,还不行么?” “两只,坐!” 翟墨拍拍旁边。 沈双坐了过去,她挺庆幸,自己穿的是背带裤。 他们都坐在野餐布上,中间摆了一堆碟子,上面已经放了不少各人拿来的食物,还有侍者从旁来来去去,手上的托盘摆着厨师烤好的各色食物。 “可惜远子不在。” 方鸣之坐定,突然来了句。 沈双注意到,他说话时又看了她一眼。 她没开口,方鸣之旁边的小丁香却问了: “季总没来么?” “下午就出去了。”方鸣之道,“临时来了个电话,说有事处理。” “……哦,那季总一会还来么?” 小丁香又问,睁大的眼里,心思昭然若揭。 翟伊冷笑了声: “远哥来不来,关你屁事!” 翟墨翻了个白眼:“妹,远哥不在,你也得注意点形象,啊?” “我形象再差,也比这一个个卯足劲儿想上位的心机婊强!”翟伊意有所指,“当远哥什么人?香的臭的都要?” 沈双心道,你那尊贵的远哥下午还拉着她这不知是香的还是臭的吻个不停呢。 面上却不露声色,只当那话没包括她。 倒是小丁香被她说得红了眼,方鸣之看了眼,头大,却还是出来阻止: “——行了,都少说两句,难得出来玩,别把大家都弄得不开心。既然远子不在,我们自己玩?” “玩什么?” 杠精最喜欢热闹了。 “喝酒?” 胖子提议。 “那不行,光喝酒多没意思。来,咱们转瓶子,瓶口转到谁,谁就上去说件这辈子最糗的事。” &nbs台。 &nbs台上那金发girl还在慢悠悠地摇臀摆臂,将这bbq唱出了旧上海舞厅的靡靡感。 “不行,万一有人耍诈,说个没劲的呢?!” 胖子反对。 “那下来,就把这酒喝了。” 方鸣之促狭地笑了笑,招来个侍者,侍者不一会送来推来个矮桌,桌上整整齐齐排了两排约莫二十杯酒。 “这里面是啤酒,”他道,又指了指旁边侍者陆续拿来的十几个细颈长瓶,“这里面是伏特加,一会……” 他做了个推的姿势,“谁耍诈,就把这些喝了。” “靠,深·水炸·弹?!太狠了吧,方哥!” 杠精哀嚎。 沈双知道这个。 现在酒吧很流行的一种花式鸡尾酒 ,小杯高度酒,大杯低度酒,小杯一推,哗啦啦,表演极其华丽,也有人叫多诺米骨牌。 方鸣之却哼哧哼哧笑: “不刺激还怎么叫惩罚?你要不想喝,那就别耍诈,糗事,记住了,糗事,不通过可不算,啊?!” “好!玩!” 翟墨举手赞成。 年轻人嘛,就喜欢刺激的。 大不了喝酒。 “谁先来转?” “方哥吧,他提的。” 于是,方鸣之叫服务员又拿来一个空瓶,带着克罗心大戒的拇指把着瓶身,道: “看好了啊——” “磨叽什么?快快快!” “那我转了——” 方鸣之手一用劲,青绿色的酒瓶在桌布中间滴溜溜转。 沈双看着瓶子,漫不经心地喝了口手里的百果汁,又看向bbq的入口处。 那儿人来人往 ,昨天见过的不少熟面孔依然在附近晃。 可季远始终没出现。 夜晚的海风吹到脸上,有些微微的凉。 她又喝了口,百果汁清甜的汁液入喉,t台上的金发girl换了首beatle的老歌,在慢悠悠地唱。 青绿色酒瓶一圈又一圈地转,速度减缓下来,沈双又看了眼入口,却突然听一阵爆笑: “方哥啊方哥!万万想不到,第一次狙的,居然是自己!” 沈双看向中央。 绿色的瓶口正对着一身白西装的方鸣之。 方鸣之翻了个白眼,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行,开门红!” 他绕过一堆人,在唱歌姑娘奇怪的眼神里上了t台,冲她伸手:“excuse me?” 唱歌姑娘看看他,再看看自己,方鸣之指了指她的麦克风,姑娘才明白过来,将手里的麦克风递给他。 方鸣之拿着麦克风在台上站定,清了两下嗓子: “啊,啊——” “刚才呢,我跟小伙伴们玩了个游戏,游戏呢,现在输了,得说件平生最糗的事——” “说!说!” 没人不喜欢热闹,而且是看人出糗的热闹。 方鸣之张开大大的笑,“我第一次做的时候,恩,十七岁吧,跟一位女士,太紧张,尿了。” “女士?” “尿?!” “是我理解的那个尿吗?!” 方鸣之耸耸肩,道:“是。” “艹!” “哥们牛逼!” “玩得这么大!” 底下人一阵激动。 翟墨扯着嗓子喊:“方哥牛逼!” 方鸣之下来时,脸上还带着笑,胖子等人朝他竖了大拇指: “方哥,你行。” 女孩子们个个都红着脸,翟伊忍不住骂一句:“方哥,你这——” 反倒是方鸣之这当事人不当回事地笑,坐下来时道: “哥们这样打得怎么样?” “打得不错。” 这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明明周围那么热闹,却还是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 沈双蓦然转头,却见季远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的后面,正手插兜,懒洋洋地站着,bbq餐车的灯带飘到他黑色的发丝,又将灯影印进他黑色的瞳孔里,他一笑,那灯影就在那瞳孔里一晃,晃得人心里发慌。 她又抿了口百果汁。 百果汁此时,却一点味道都没有了。 “哟,远子,你怎么回来了?事这么快解决了?”方鸣之乐,“也行,你来得正好,我们玩游戏呢,你必须得来!” 季远弯了弯眼睛:“哦,是说你十七岁那糗事?” “靠,远哥,你知道?!” 翟墨惊叫。 “知道啊,”季远点头,“当年他一下床,就躲厕所里,火急火燎地给我打电话,问我这事怎么解决——” “闭嘴,远子,你要说,我就把你老底也给揭了。” 方鸣之急了。 季远摊手:“看,不让说。” “不带这样的——”杠精抓头发,“啊啊啊,吊这了,方哥,你后来……” 方鸣之没好气地道: “后来什么后来?我这轮结束了啊,来,下一轮,远子,你坐哪儿?” 沈双看着翟伊一下站起来,左推推、右推推,推出一个空位,而后拍拍旁边:“远哥,这!” 如果说,餐布是个四边形,那沈双坐在四方形的长,翟伊就坐在四方形的宽,两人中间隔着好几个人。 季远眼神一扫,摇头。 “那不行。”他笑,“我女伴还在这儿呢。” 他绕到方鸣之背后,踢了踢他:“方哥。” 方鸣之怒翻白眼:“一个个的,还让不让哥安生了?!” 不过到底还是让了。 季远坐了下来,旁边就是小丁香。 小丁香红了连,抿嘴偷笑。 这一幕……放到现代剧,是不是叫霸道总裁和他的小白兔? 沈双看着对面这一幕,心想着,恰逢季远抬眼,两人目光触了触,又各自分开。 季远问: “不继续?” “对对对,继续,继续。” 方鸣之重新拿起啤酒瓶,刚才指到他,所以还是他转。 啤酒瓶滴溜溜地转。 众人都不禁屏息地看着瓶口转去的方向,方鸣之还在道:“看到我刚才打的样了吧?大家伙一会上去,都记得比照着来啊。” 沈双也看着瓶口的方向,心想,如果转到她,她该上去说什么呢…… 庆幸的是,瓶口对着翟墨停住了。 翟墨尴尬地“哈哈”了声: “我啊?” 在追求对象面前说糗事…… “是,你!”杠精大乐,一挥手,“快!去!” 翟墨像后面有东西拽似的,慢吞吞上了台。 “我,啊,那啥,”他挠挠头发,“我小时候闹离家出走,还没走出半天,我爸妈就报了警,警察说24小时不受理,我爸妈就登广告、发传单,啊,还用那电台寻人启事,后来连学校老师、同学、同学家长都惊动了,闹得沸沸扬扬的,一堆认识的不认识的全找我,天还没黑呢,就把我找着了。可糗了,为这事,街坊邻居都认识我,看见我就说,小翟,又离家出走呢?同学们也都笑话我。” 底下人一阵大笑。 杠精笑得最疯,对着下台来的翟墨都快笑出眼泪来了: “所以,你小时候大家都叫你‘妈宝’啊!妈妈的宝贝!” 翟墨没好气地道:“你滚蛋!” “哈哈哈,妈宝,妈宝!翟家的大妈宝!” 杠精才不怕他。 方鸣之摆摆手:“差不多得了,啊?” 翟墨丢去感激的一眼,谁知方鸣之下一刻也没忍住笑出来:“你们不知道,他那事闹得,啧,整个圈子都知道了……后来,他爸还弄来两个保镖跟前跟后的,连尿个尿都得在门外等 ,你是不知道,那宝贝劲儿……” 翟墨脸都红了: “再提,再提我翻脸啊!” 沈双也忍不住笑,翟墨嘟囔了句什么,没人听清,方鸣之看笑得差不多,拍拍手: “行了,下一个,墨水,你转。” 翟墨连忙拿过啤酒瓶,轻轻一转,瓶子一停下,翟伊就叫了起来: “哥!你怎么专坑自己人?!” 沈双看着瓶口正对的方向,眨了眨眼睛。 季远。 可不是他们自己人么。 不过…… 她笑眯眯地看着周围人,小丁香脸蛋红红,翟伊眼睛亮晶晶,甚至是靠在杠精肩头的林仙儿,嘴角的笑也特别…… 似乎,个个都很期待呢。 翟墨在那双手合十,连连道歉,季远却摇头,笑: “德性。” &nbs台。 金发girl自觉地将麦克风递出,让出了位置。 这么位外形优越的男人,气定神闲地站在临时搭建的t台上,黑衣黑裤,俊帅无双。 他拿起话筒,在底下众人的议论声里道: “给大家讲个笑话。” “我小时候也闹离家出走,不过,”他笑,“走了三天后回来,只有家里的狗发现我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