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 意儿点点头,冷声吩咐阿照:“把尸体带回衙门,等我回去亲自检验,其他人都不许碰,明白吗?” 阿照说是,秦捕头闻言张张嘴,尴尬地看了看边上:“这……” 边上huáng奎已动怒,语气霎时变得颇为急躁:“赵大人你什么意思?难道卑职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不成?验尸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huáng奎万万不服,定要找知县大人评理才行!” 意儿面无波澜盯住他:“好,我且问你,人死后一个时辰左右出现尸斑,自缢身亡者,尸斑通常位于何处?” huáng奎愣住,僵了半晌才勉qiáng开口:“……四肢末端和腰腹部。” 意儿挑起眉头扫他一眼:“所以你方才在此检查许久,没发现尸斑不见了吗?” “……” 意儿不再搭理,转头吩咐:“阿照,你们先回衙门,敏姐和典史留在李府询问相关人事,秦捕头带上罗贵夫妇,我们去案发现场。” “是,大人。” 乌泱泱的人马分路而行,罗贵家住李府后街小巷,不过一里,到了门口,但见一间倨促院落,房屋陈旧,不知什么污水泼在门前,灰墙烂砖,里头也不gān净,油腻之味迎面扑来。 “巧珠就睡在外间的屋子。”高氏指指布帘。 意儿掀帘而入,屋内简陋,窗扉紧闭,一张小chuáng紧靠西墙,旧枕头和旧铺盖整齐叠放在chuáng头,东墙一个衣柜,一张平头案,案上摆着茶壶和水杯,都是清洗过的,这屋里倒收拾得gān净。 意儿抬头,见房梁垂挂一根小指粗的麻绳,已被剪断,绳结为死结,乃自缢最常用的开放式死套,绳下板凳倒地,四周无打斗痕迹。 刑房书吏在旁记录,意儿把凳子扶正,犹自站了上去。那楣梁竟也不染纤尘,仿佛特意打扫过一般。 高氏道:“巧珠很爱gān净,平日回来便会埋头整理自己的屋子,连房梁也会打水来擦。” 意儿命捕快丈量房梁至地面的距离,绳套长度,还有板凳高度,然后她打开衣柜查看,除了几件整齐叠放的旧衣裳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大人,为何不把李若池抓入牢房,若他逃了可怎么好?”罗贵问。 “没有知县的牌票,本官无权拘人。”意儿道:“你若要告,稍后随我回衙门,写一张诉状,大人自会择日问理。” “好……” 秦捕头带人在外头走访四下邻里,百姓日间劳作,夜里睡得沉,未曾听到什么动静,只说巧珠在李府做事,不常回来,但罗贵和高氏对她很好,从未听他们拌嘴吵骂过。 这头忙完,意儿赶回衙门,匆匆去往验房。罗贵也在衙门投了状子,宏煜看过,写下批词,已受理此案。 意儿还未走到验房,路上遇到一个小厮,却是梁玦派来通风报信的,说huáng奎跑到宏煜那儿告了一状,对她赵县丞qiáng行验尸一事颇为不服。 “哦,这样啊。”意儿脚步未停,长眉微扬,随口道:“请宏大人来验房,带上那个仵作,我会让他心服口服。” 第14章 平奚县衙门上下,包括后厨那位凶神恶煞的关中厨娘周婶子都知道,赵意儿,赵县丞,一女的,此刻就要亲手检验尸体了!亲手!我嘞个娘。 宏煜带人过去,验房gān慡通风,又烧了苍术去除秽气,书吏在边上负责记录,意儿已褪去巧珠的衣衫,用温水和酒醋擦洗过她的身体,苍白的一具,身上各处有青紫伤痕,香消玉碎。 “赵大人。”宏煜拿着案卷进来,找了个地方落座,随意抬手道:“开始吧。” 说着转头看了看huáng奎:“你有疑问尽管提出来,本官在此,自会做主。” “是。”huáng奎略颔首,继而挺直腰板望向意儿:“赵大人,您先前问我死者四肢的尸斑为何不见,卑职当时还未开口,您就走了,不知眼下卑职可以说了吗?” “你已经在说了。” huáng奎扯扯嘴角,尽力维持着恭敬的仪态,道:“那是因为尸体被放下平躺,尸斑便转移到了背部未受压处,并非莫名不见,这会儿您只需将尸体翻过来,定能看到大片紫红色血荫。” 意儿点头:“对,本官方才已经看到了。” huáng奎神色舒展,略笑道:“大人您初初上任,也许看过不少书,知道人死后血液坠积于低下部位,会形成尸斑,却不知改变尸体位置,尸斑亦会发生转移,您未曾接触过命案,不清楚这里头千变万化的道理,也是有的。本人验尸近十载,手上碰过的死人少说也有上千,对于检验尸体这件事,还是jiāo给卑职为好。” 意儿整理纱线手套,扯下脸上蒙的布巾,掀起眼皮子瞥向huáng奎,心想此人还真舍得夸自己,嘴上谦虚道:“受教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