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星余想,这还叫翅膀硬,你平时吃的都是无骨鸡翅吧。 他自认已经够和善,被骂得狗血淋头也没坑一声,但被教训完了,还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听说他傍上金主了,说不定要单飞……” 说坏话也不知道换个地方,龙星余生气得很,想摔点东西泄愤,结果这房间里只有化妆品,最后摔了个散粉盒子,别的东西得留着用。 以前除了演戏,最多为了不反光上过黑粉,现在却要全妆,还要被人问要不要去打个针做填充,他当然委屈。 这个破公司还想让他代言三无面膜,见钱眼开疯了,代言个屁,他看过龙星余的合同,不合理钻空子且时间长违约金高,江渝能一眼看穿,骗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却绰绰有余。要打官司当然也可以,但太耗时间,别人可能会因为合约纠纷不敢用他。 他想,这就是报应。他以前不太看得起这些爱豆群体,总觉得就是群长得还没他好的花瓶,投机取巧,根本没有实力。而且还老爱有媒体来问他的看法,他本来想闭嘴,结果记者说现在年轻人都喜欢这些,又把他惹火了,说得仿佛他们这些人就是老一辈才会喜欢的,当即就刻薄了一番,还上了热搜(这一次不是买的),有人说江渝有资格这么评价,也有人反对,说这不过就是嫉妒眼红年轻人,江渝都在娱乐圈十几年了,拿资历去压刚出道的小爱豆也好意思,怎么不看看自己三金挂零,怎么追都追不上俞若云? 现在好了,试过了才知道,他来做这份工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对了,说起来,之前说的那个三无面膜的微商代言呢?怎么突然又没影了。 一只手拿着水瓶伸到他面前,龙星余抬头,看见一张笑脸:“喝口水再练吧。” 是陆哲明,这个团的队长,他刚醒过来的时候还想不通,不是说自己才是最红的吗,怎么陆哲明是队长。后来知道了,因为陆哲明年纪最大,还有经验----他以前就是男团的,但那时候还没有发展空间,年轻人都在追韩国人,等国内发展起来了,他们也解散了,别的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陆哲明却重操旧业,年纪从最小变成了最大,大到----年逾25岁。 龙星余接过来,说了声谢谢,放到一边,不打算喝,他跟这人又不熟,怕下毒。 陆哲明说:“我刚刚去找编舞老师了,跟他说你腰伤有点严重,一些动作做不了,不是齐舞的部分他可以给你改简单一点。” 这话说出来,龙星余都不太好意思了,他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腰伤,便只是说:“是有点不舒服。” 陆哲明没有揭穿他,倒是安慰起来:“大部分的票都是靠你才卖出去的,还要感谢你。你不要在乎有些言论,我刚刚也说过他们了。” 龙星余觉得不屑且无聊:“没事,不就是嫉妒嘛,有本事去工商局举报我不正当竞争居然胆敢有个人资源,还金主……” 他的确用了一点关系,但不是龙星余的。有个影视公司也投资了这个剧,老总最开始创业的时候,江渝帮过他的忙,资金困难的时候也借过钱。龙星余去找了那人,当然不会说什么我是江渝的疯话,只是说自己是江渝的朋友,“江渝哥哥一直把我当弟弟看”这种恶心话都说出来了,不知道人家会不会以为他是被江渝包养的小白脸。 说的时候,心里倒是不舒服了一阵。老总最后答应了他的要求,道谢完走出公司大门,想打车回去,但一辆辆开过去的出租车都是载客状态,还飘起了小雨。 已经死过一次的江渝在那时候才想起来,他好像挺有人脉,混得也不算差,但却找不到一个朋友,能让他真的毫无忌惮地说出自己的身份。 除了俞若云,可他终于见到俞若云的时候,俞若云失忆了。 他只能继续当龙星余。 陆哲明没有对他发表评价,龙星余却偏偏想要听他的意见了,微微倾身向前:“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怎么能去拍戏的?” 陆哲明也没拒绝:“你愿意说也行。” “跟他们说的一样,我去睡了导演。”龙星余开始胡说8道。 陆哲明居然还有耐心跟他一问一答起来了:“这个新人导演没这么大权力吧。” “那就是我拿着刀逼投资方找我的,”龙星余立刻说,“不然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看陆哲明露出无奈的表情,龙星余这才收手:“跟你开玩笑呢。” “其实是我去裸贷买来的角色,再不还钱就要身败名裂了。”龙星余一副认真的样子说。 陆哲明倒是被他逗笑了:“我发现你性格变了很多,更开朗了。” 龙星余停了停,才想起他是该收敛一点的,但反正都这样了,就当他是性情大变吧:“想开了嘛,心态还是要好,这一点我要跟你学习。” 他这句话没胡说,如果像陆哲明一样,怎么都红不起来,他一定会发疯。如果队里还有个人气碾压他的,他会更疯。 说得仿佛他以前没有为此发疯似的。 手机突然响了,龙星余站起来:“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说得很快,有些着急,因为电话是俞若云打来的。 “在练习吗?”背景音有些嘈杂,俞若云问。 “嗯。”龙星余索性再多走几步,离开过道,到了楼梯间关上门。 俞若云其实也没什么要说的话,他想问的事情,恐怕龙星余也不会说,沉默了几秒,还是俞若云先开口:“我前些天去医院,护士说我昏迷的时候,你一直在床边陪着,她都以为是家属了。” “谢谢你。”俞若云这么说。 不用谢,怕你死不了而已。内心那个江渝很想这么说。 “不用谢。”龙星余只说了前半句。 第8章 “还有别的事吗?”龙星余问他。 俞若云在听,但没说话,他好像在开车,背景音是车载音响里隐隐约约的歌声,音量又被放大了一些。 “听过吗?”俞若云问,“江渝的歌。” 龙星余的心脏骤然一紧。 歌坛曾经也兴盛过,那时候流行的是演而优则唱,谁都能出张专辑,给出去参加拼盘商业提供曲目,增加出场费。江渝也有过唱歌的时候,但他自己都快忘记了。 “没有。”龙星余说,“什么老掉牙的歌。” 他说着话,忽然有些难受,靠着墙蹲了下来,按住后腰。原来陆哲明没有瞎说,龙星余真的有腰伤。 倒了霉了,他宁愿重生到随便哪个横店群众演员身上去,做他更熟悉的职业。而不是一个被合约捆住不得自由的小爱豆,甚至在爱豆之中,这个公司都算不靠谱的----它的母公司是做游戏的,开始是招了些漂亮妹子做主播,后来灵机一动觉得不如来进军偶像行业,又招了些男的练习生,就连带龙星余的这个经纪人,都是前些天才拿到的演出经纪人资格证,还高兴得请他们去搓了一顿。 他其实不明白,如果以他的标准来说,龙星余和他的团,都没有红起来的资格。但是偏偏意外走红了,连公司的不靠谱都成了卖点之一,粉丝天天怨念着这样的颜值居然掉进土匪窝里,觉得哥哥只有我们了。所以年轻的小姑娘们,尽了全力想帮助他,可命运仍然掌握在别人手里。 龙星余又在想,也不知道江渝的银行卡注销了没有,不然的 话,江渝的存款倒是够付违约金了。 “还有个事情想问问你,”俞若云说,“帮朋友问的,如果有公司想把你的影视约和经纪约单独签出去,你会考虑吗?” 龙星余正皱着眉按腰,动作都停住了。 龙星余说:“哪个公司这么不长眼睛。” 俞若云的声音却多了一些笑意:“我推荐的。” 他好像一点不操心自己被龙星余间接骂了。 “也许吧,”龙星余说,“我一定会安静等着天上给我掉馅饼的。” “那倒没有,”俞若云说,“他们也要挑人的,可能还要等你第一部 作品出来看看效果。所以在那之前,你也要加点油,让别人能真的看得见你。” 龙星余的敏感突然像刺一样又扎了出来,穿透了皮肤,俞若云再和蔼,他都听出来了居高临下的滋味,因为俞若云说“真正看得见你”。 “所以你觉得在舞台上唱歌跳舞对着观众wink就不算被看见,就不是正事了。”龙星余说,“也对,影帝怎么可能看得上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讽刺个什么劲,这算讽刺吗?其实也只是陈述事实,俞若云本来就是影帝,俞若云也从来看不上他,哪个他都是。 如果俞若云挂了电话,龙星余可能都要好受点,但俞若云说:“但如果真的要反思的话,我可能也的确有偏见。中国其实没有爱豆的土壤,模式都是学习国外,但是受众却很受限,也许以后能被大众文化接受,可是等是需要时间的,耗费的是年轻人的青春。” “我只是觉得这个公司可能不太适合你。”俞若云说。 龙星余沉默了半天,才说:“不说签不签公司,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件别的事?” “你说。” 龙星余说:“你妈的,我有错你能不能直接骂我啊!我是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吗你这么逆来顺受!” 他吼完这一句,自己都觉得这是什么变态要求。 “比如现在,你就该说我神经病。”龙星余补充。 俞若云居然笑了。 笑得龙星余恼羞成怒,挂了电话。看着手机屏幕上俞若云的名字他想,以前还觉得这个名字特别娘炮,听起来像个女的,的确像云一样,温柔而又远在天边,抓也抓不住。 俞若云不再笑了。 他的确在开车,车停在路边,驾驶座旁边的储物盒里有个打火机,应该是谁坐车的时候忘了带走留下来的,因为俞若云并不抽烟,还拍过禁烟广告。 有人在往俞若云的脸上吐烟圈,说:“喂,禁烟大使,来抓我啊。” 俞若云只会回答:“我没有执法权。” 那个人总爱玩这种幼稚的挑衅,像猫一样,顺着裤管往上攀,爪子伸出来,把人都给抓伤了,还毫无知觉只知道往上爬,想蹲在肩膀上宣誓主权,同时还蹭着下巴。他并不是故意想挠伤别人。 所以俞若云会拿下他唇上的烟,用一个吻来补偿。 后面的呢? 头开始痛,又想不起来了。 俞若云是临时回来的,有个进组前就已经敲定的活动,那天也早就给他空出来了,走一走红毯,跟许久未见的人客套寒暄。有人问起他失忆的事情,俞若云笑笑,说暂时性的而已,很快就恢复了,你看我不就记得你吗? read_app2("可一可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