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眼睛一亮,仰头,“因为我漂......” “亮”字还没出口,她便愣住了。 眼前的脸,还是她熟悉的那张脸,只是少了那张银色面具。阳光在他身上圈出金边,他在那片辉煌中垂下眼睫,俊秀的五官都再无遮挡,于潋滟阳光中清晰地出现在她面前。 尤其是那双眼,深秀而蔚然,黑白分明得纯粹,阳光下泛起一种釉质的透明赭色,像是沉淀了千年的琥珀,纯然而尊贵。又似藏了一片深宏的海,平时无波无澜,一撞见她,便泛起了粼粼波光。 他应是从未懈怠过对左眼的训练,即使不能视物,眼珠依旧能如常转动,同右眼无异。若不是知晓其密辛,单从外表看,没人能发现他左眼的异样。 所以,那晚她建议他摘下面具,他就真的摘了? 戴了十多年,就为她一句话,就这么简单地摘了? 沈黛愕着眼睛,腔子里有股温热在微微涌动,沐浴在他柔软的目光下,有种微醺的错觉。 久久听不见下文,戚展白凑近些,“什么?” 面容放大,迟重的声线如银砂滑过丝绸,沈黛心头一颤,有些目眩,一时间竟有些分辨不出,到底是他在阳光下,还是,他就是那发光的太阳。 “就是......呃......” 漂亮。 是他,很漂亮。 怎么好像比她还漂亮啊! 不能再看了,再看,心就该蹦出来了...... 沈黛慌忙收回视线,抿着唇,捂着胸口,像抚平里头慌乱不已的躁动,却根本压不住,脸上逐渐飞起霓霞。 那厢,华琼难得同她想到了一块去,也忽然理解,向榆为何见过一次戚展白真容,就无可救药地非要嫁给他。 换做是她,其实也是愿意的...... 沈黛一直半坐在地上,戚展白也配合她,一手揽着她,一手撑在地上,手背已起了青筋,分明是吃力了,他却没说,也没露出任何不耐,还笑着同沈黛说话,笑得那么好看。 原来冷血冷性的湘东王,竟也有那么温柔的一面? 华琼心头一大颤,突然涌起一股涩意,酸酸的。 其实荣华富贵又如何?人生起起伏伏,失意和得意都不过瞬息之间。再高的大厦也有倾倒的一日,真不如这些细腻的温暖来得实在。 比起嫁入皇家,做太子妃、皇后,她似乎更渴望这些寻常温柔。 而这一切,本来也都是她的...... 妒火烧起心头最后一丝不甘,华琼抓了旁边的金簪,横在自己颈边,“王、王爷,琼儿知错了,那日不该负气,不去赴那游湖之约,害您被姐姐羞rǔ一顿。眼下又害王爷,为咱们两家的婚事跑这一趟。琼儿发誓,以后就在家里安心待嫁,再也不会给王爷惹事。若做不到......” 她抬起头,方才还凶恶的一双眼,转眼便蒙上了一层水雾,微红的两圈,像只被bī上绝路的白兔,我见犹怜,最是男人难以拒绝的模样。 “若做不到,琼儿便以死明志!” 洪亮的嗓音,带着细弱的哭腔,回dàng在暖阁内,jīng准地戳中每一个人反胃的神经。连元韶容都被她怔住,撇开眼,搓了搓手臂上的jī皮疙瘩。 沈黛腹内一阵翻江倒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这个华琼,才几日不见,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是越来越厉害了,若非自己就是当事人,恐怕也要被这家伙的眼泪给诓骗了去。不去南曲班子,委实屈才了! 沈黛气不过,起身要跟她一辩到底,才刚扭了两下,就被戚展白打横抱了起来。 “华姑娘不嫁本王,便要死?”他攒眉望着华琼,神情有些苦恼。 悠然的一寸眼波,没有刻意修饰,依旧dàng漾进了华琼心底。她抿着红唇,微微垂下脑袋,双颊升起一丝红晕,似一株半拢的含羞草。 语气却是比刚才还坚决:“琼儿此生若不能嫁给王爷,便求一死!” “好!”戚展白应得十分慡快。 华琼眼睛大亮,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要奔过去,却见戚展白抱着沈黛,大马金刀地往榻上一坐,朝她一扬下巴,“死吧。” 说得一点也不犹豫。 华琼像是被焦雷击中,瞬间怔成了泥塑木雕。周围应声传来哄笑,她尴尬地杵在风bào中心,适才拼死抢回来的金簪,这会子倒突然烫起手来。 丢脸!真丢脸!离间不成,竟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那种羞愤欲死的心情,直要让她整个人烧起来。抿了抿头发,华琼笑得讪讪,“王、王爷,琼儿是在同您开玩笑呢。” 戚展白却没想跟她开玩笑,曲指敲了敲榻沿,眼风如矢,不耐地催道:“快些。” 目光转向沈黛,一瞬温柔,像是冰雪忽然融化了,宠溺地点了下她鼻尖,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本王和王妃,还有正经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