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人的影子被拉得非常长。 方年前脚走进职工小区的院子里，后脚便踩到了关秋荷的影子上。 脸上挂满笑意：“荷姐下班啦。” 说话间人已经站到了关秋荷身旁，没有拖长影子的遮掩，显得充满阳光。 关秋荷上下看了眼方年：“头发理得很清爽。” 视线最后定格在大包小包上，问了句：“这是去桐凤了？” 方年嗯了声。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三单元楼梯间，爬上顶层的五楼后，关秋荷横乜向方年。 “跟你说几句话。” 方年哦一声：“我先放一下东西。” 将一堆东西直接放在门口。 一进501，方年便看到关秋荷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身体后倾，隐约有些居高临下。 “坐吧。” 方年依言坐下，关秋荷眉头皱起，平心静气的道。 “不是刚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转头就改旷课去市里了？” “我还记得你好像说过你都没钱吃饭了。” 说着，关秋荷忽然有种‘终日打鹰却被鹰啄了眼’的感觉。 方年心中不解，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关秋荷接着又说。 “你就当我多管闲事，我说句话。” “好好上学是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出生在棠梨这样的地方，读书是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方年微微挑眉，问道：“之前在网吧门口喊我来你家吃饭也是想因为这个？” 关秋荷眉毛微挑，接着立马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奇怪道：“不然呢。” “只是刚好碰到，就跟现在一样，没碰到，我就当不知道，碰到了多嘴管句闲事，至于你领不领情是你的事情。” 内心深处因‘羞恼’而有点‘愤怒’，以至于关秋荷的语气忽然寡淡如冷水。 因为当初在网吧门口，她跟方年并不如现在熟络，所以…… 但她不会说。 方年不知道这是‘愤怒’，还是‘恨铁不成’，嘴上连忙道。 “我以为你刚好认识我的数学老师，因为棠梨这个地方外地来的不多……” 说着方年起身，认真的弯腰感谢道：“谢谢你，荷姐。” “谢谢你好心的多管闲事，告诉我这样的道理。” 见状，关秋荷多看了方年两眼。 方年自问可知，现在的自己并不讨厌类似于关秋荷这样的‘多管闲事’与‘好心’。 而且关秋荷跟朱建斌不同，她有一种平等的关心在里面。 甚至方年心里还在想，若是曾经的十七岁，他也出来租房也遇到一个‘关秋荷’刚好多管闲事，会不会上辈子就没有那么‘遗憾之至’？ 毕竟家长、老师的话往往容易腻，但一个外人却大不一样。 然后方年脑子一抽，从兜里掏出两张纸。 “请假条和我的收入证明。” 话一出口，方年才觉得自己爆脑阔。 接着只好一脸冷静的说下去。 “就有一次荷姐你认为我是在看文学资料时，其实是我在上传我写的一本网络小说的章节，不好意思。” 看着方年递过来的两张纸，关秋荷略带意外的接了过去。 嘴上道：“你还会写小说啊……” 先看到的是纸条状的请假条，脸色稍霁。 再翻开折起来的A4纸，看了两眼，接着把纸拿近，然后眼睛猛一下瞪大。 “十八万？！” 已经坐回沙发的方年点头：“是的，稿酬收入。” 方年心情其实很复杂，有终于‘衣锦还乡’的得意，写小说以来，他谁都没说，这还是第一次装逼。 也有觉得自己爆脑阔的沙雕，冲动果然是魔鬼。 难道忘了锦衣夜行怎么写？ “书名叫什么？”关秋荷逐渐平复情绪。 方年：“……我想有钱。” 这个书名让关秋荷再次挑眉，眼睛上下眨动，打量着方年，像是才认识方年一样。 最后一脸赞许的道：“不错嘛，小方，这么年轻就是大作家，一个月的收入顶省城一套六十平的房了！” 多多少少有被方年的逼气伤到。 接着又问：“那你是想学韩寒他们吗？” 方年摇摇头，平静到：“不是，我想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 这是他上辈子到这辈子都没避开的‘遗憾之至’。 关秋荷换了个坐姿，身体稍前倾，打趣道：“今天这么急着去桐凤，是不是因为稿费发了按捺不住心情激动？” “我看到你好像还买了笔记本电脑，还奇怪你哪来的钱。” 方年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差不多吧。” 接着说了下自己的行程。 随口提了句打算炒炒股。 顺便吐槽道：“到桐凤才感受到什么叫人微言轻，也感受到了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人心冷漠贪婪无情。” “不过也是，可能是稿费来得容易，忽然不知天高地厚，该！” 这一路上方年也算是想明白了。 在证券公司时，若是真想好好挣钱，给人点过路费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打心里就瞧不上那种货色。 不乐意让人家拿捏住。 听完方年的叙述，关秋荷啧啧称奇。 “厉害，写小说的人，思想就是开阔。” “要不是你就坐在我面前，我都不敢想象你真的是一个刚满十七岁的高中生。” 方年腼腆的插了句嘴：“还没满十七岁，要21号。” 他可在乎自己的年龄了！ 关秋荷笑着点头：“哦哦哦，十六岁！” 接着面露好奇道：“我好奇问一句，你知道怎么操作股市吗，现在正是全球金融危机，大盘猛跌，你居然去申请杠杆配资。” “有句话说，危机就是机遇，我还年轻，不搏一搏，怎么知道自己多不知天高地厚。” 方年回答道。 “主要也是我写的书很火，预计最近几个月每月保底收入十万以上。” 关秋荷愣住：“哦呦！写小说这么挣钱？我还真没说错，你可以当韩寒啊！” 方年双手一摊，故作无奈道：“没办法，我也没想到我才华横溢。” “本来只是随便写写的，读者们也只是随便看看，收入还挺好。” 关秋荷总觉得，自己好像才是那只鹰。 嘴上笑道：“行，小方很厉害。” “我看你买了床单被罩这些，你先去整理一下，一会过来吃饭。” 方年抓了下头发，望向关秋荷，语气真诚道。 “荷姐，第一次自己挣到钱，给个机会让我请你一顿，就当是感谢你让我这么多天在你家吃白食了。” 关秋荷挑着眉毛看向方年，露出有意思的表情：“行。” “这样，你去打包几个菜回来，我把米饭煮上。” 方年采纳了这个折中方案。 二十来分钟后，方年提溜着几个菜和一提啤酒回了501。 “给我吧，你去洗手。”关秋荷道。 方年点点头回了502。 洗过手后，看着堆在一起的大包小包，顿下脚步，翻出放在购物袋里的几个精致小盒。 略作分辨，拿上其中一个盒子去了501。 “荷姐，刚好今天在桐凤的万豪商场买电脑的时候看到一楼有化妆品专区，也不太懂，随便买的。” 方年曾经很少在桐凤买东西。 只听过万豪的名字，说里面有几万块一件的衣服卖。 没想到在2008年时一楼就已经有阿玛尼彩妆专柜入驻。 于是选了些口红，让柜员用套盒分开每个装几只，用来送人。 “呦呵，阿玛尼！” 关秋荷感觉自己真的要重新认识方年了。 “有一套啊，这还随便买的。” 接着又感慨到：“也是，毕竟少年有为的作家，得理解你懂这么多。” 方年微笑着双手举着小礼盒，没说话。 当时也是想到关秋荷这几天对他的照顾，自己主业是学生，不能总跑这那的，索性一口气多买了些。 最终关秋荷笑着用双手接过：“行，谢谢。” 方年这才入座吃饭。 “也不枉我多管闲事，当时关心你那一句。”关秋荷再次感慨了一句。 其实方年若是认真听，能品出那种自欺欺人的味道。 方年面露腼腆：“那哪是多管闲事，是荷姐让我迷途知返呢，还得谢谢你不嫌弃我蹭吃蹭喝。” “过分了啊！你这连口红都会挑，还想炒股，心里主意正得很！装什么害羞！”关秋荷撇嘴道。 她算看出来了，方年有时候一本正经时就不能信他的邪。 想当初她就是这么上了他的狗当，居然以为这个小伙子真的是喜欢学习！ 接着又问：“明天才回校？” 见方年点头，便道：“行，一起喝点。” 方年喝了一罐，关秋荷却喝了两罐。 饭后，方年收拾了餐桌。 关秋荷给自己和方年泡了杯茶。 “喝点茶缓缓。” 关秋荷也双手捧着自己的瓷杯，抿着茶缓一下。 然后忽然开口：“你的账户不是差几万到中户，这样我借给你5万，就可以联系配资的事情了。” ====== 破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