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也从没想到,他会遇见聂恩西。 遇见聂恩西是在一个微雨的下午,他和周大柱刚从湖里回来,从山脚上去就看到老马又来卖货。 周大柱年纪还小,总想着去凑个热闹,周雨对于这种事一般是一点也不参与----实际上他本来就不是个合群的人,这一点从他自己住在山腰上就能看出来。 周大柱扒开人群往里看,周雨拿着锄头在人群外的一棵树旁边倚着,一眼就看到了人群缝隙中昏迷着的聂恩西。 时至今日周雨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买他----那是一种很莫名的冲动,有个声音在周雨心底呐喊:那是你的,他是你的。 聂恩西只露出个精致的侧脸,脸颊红彤彤的,一看就是烧的不轻,头发被雨丝淋湿,一绺一绺的搭在额前,整个人缩在麻袋里。 老马唾沫横飞的介绍:“一万三,少一分不卖,带着她走很久了,最后一村,卖不出去就算完啦!” “算完”的意思就是卖到窑子里去。 可以理解,虽然聂恩西长得足够漂亮,但是现在娶媳妇都喜欢身强体壮的,既能种地也能生娃,漂亮也不能当饭吃,何况聂恩西还病怏怏的。 “这女娃长得真秀气!” “好看管啥用,城里姑娘都娇贵的要命。” “能便宜点不?” 老马拍走了无数想往聂恩西身上摸的手,回答道:“一分不少,带她走这么久,降价卖就亏了。” 价格实在是高,之前都卖个六七千8九千。 眼看着没人买,老马刚把麻袋一系,打算背着聂恩西走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人群最前方的周雨按捺不住自己快要破膛而出的心脏,坚定而颤抖地道:“马叔,我买。” 一旁的周大柱目瞪口呆,手里的锄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周雨无比庆幸自己及时的把聂恩西买了下来,把人抱回家才知道他烧的有多严重,再这么烧下去人不是傻就是死,连到窑子都撑不到。 发烧要用药酒擦身子,他先用热水给聂恩西擦了一遍,解扣子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周雨买了一条崭新的毛巾,是他跑到山脚的小镇里最好的商店挑的,即使是这样也觉得能粗糙的能划破触在手里细腻的肌肤,他轻轻的擦过锁骨,擦过腰腹,一点点擦,自己仿佛被药酒的味道也蒸晕了,头昏脑胀,眼睛里灌满了莹白的肤色。再往下看到聂恩西的下/身,他脑子里轰的一声,觉得自己坏掉了。 他喜欢上一个男的了。 这喜欢来的毫无道理,却让他一点也不愿退缩。 周雨从小到大都是沉默寡言,几乎毫无喜好的人,日子平平顺顺的往前滑去,除了长得“周正”以外人生再没有其他亮点,却没想到能遇见一个让他鼓足勇气去追逐的人。 周雨很快做了决定,留下聂恩西,而且不能让他的男性身份被发现。 他心细,暂时没宣扬买了媳妇的事情,连要和外面联络的草药生意都停了,怕有人循着蛛丝马迹找过来。他还设想好了一系列聂恩西醒过来之后的计划----他想让聂恩西心甘情愿留在这里。 周雨也曾在无数个时刻纠结:是不是应该把聂恩西送回去? 即使不曾见过,他也可以想象出聂恩西的生活轨迹,家人会仔细的呵护他,不让他受一点苦难,总是生活在干净明亮的地方,才能养出这么纯净的模样。 他没事就坐在床沿上盯着聂恩西看,这么看其实可以明显分辨出聂恩西是个男孩,不过是过于长的头发和精致的长相给人错觉,但如果论好看的话,聂恩西确实是周雨见过最好看的人。 可这不只和好看有关系。 他越看越着迷,觉得聂恩西就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不然为什么这么巧,老马走货识人多年,偏偏把聂恩西当作女孩儿给卖到了这里?不然为什么他手里的钱刚刚好能买下他? 最后他残忍的做了决定。 他要把聂恩西留在这里,就算他知道这样做不对,就算他知道外面会有一个家庭因为聂恩西的失踪而支离破碎。 就让他错下去,即使有惩罚有后果也无所谓。如果现在让他放手,他受不了的。 聂恩西缠着周雨哭了很长时间,一开始确实是演的成分居多,也许是关乎到生死存亡的大事儿,演技居然出奇的高,但是后来却是真情实感了。 他是真害怕,也是真的想家。 周雨只能抱着他给他顺气,心里煎熬的要命----他心疼聂恩西,也知道怎么能让他不哭下去, 但是却偏偏做不到。 他抱聂恩西抱的更紧,心里不断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你习惯在这里的日子就好了,我会对你好的。 会对你很好很好。 两人闹了接近一个小时,周雨才艰涩的开口哄他,也说不上哄,就是干巴巴的:别哭了,别哭了。聂恩西渐渐收声,一双眼睛比兔子还红,把周雨的劣质t恤都给哭湿了一大片。 周雨颇为认真的给他擦脸上的泪痕,“别哭了,我打你不对,以后只要不跑,再也不打你了。” 聂恩西低头看他,看了半晌又把头埋进他颈窝里,好像这样才能寻求安全感似的。 他闷闷的说:“我不跑了,雨哥,我不跑了。” 第七章 两人静默了良久,聂恩西松开环着周雨的手,从他身上下来。 怀里一空,周雨有点不知所措,手虚搂了一下聂恩西,才无力的收回来。 现在叫聂恩西吃饭,他也不一定能吃下去,周雨想了想,起身去把红药水和纸拿来了。 “肚子上疼吗?上点药。” 聂恩西哭的嗓子都有点哑了,并不愿意说话,浅浅的摇着头。 周雨万分自责起来----早知道用话语吓吓他就算了,不应该动手。 然而昨晚发现对方要逃跑的时候,怒意简直灌满了周雨的胸膛,夺去了他所有的理智,他当时并不能清醒的控制自己的身体。 周雨让聂恩西掀起来上衣,一条明显的可怖伤疤从他腰间重重扫过,在肚脐下方收尾,在他莹白的身子上就像条丑陋的虫子。周边一圈是黑色的,里面是粉红色的肉上挂着点脓,看着就叫人心疼。 周雨心想:如果可以伤疤可以转移就好了,他愿意身上受五条十条这样的伤,也不愿意让聂恩西受一点伤。 然而这样的想法是徒劳的。 “用药水给你冲一冲,可能有点疼。” 聂恩西坐在床沿上撩着衣服,周雨单膝跪地,一手拿着红药水,神色认真的看着他的伤口。 聂恩西其实很想问问这个药水管不管用,但是他没那个胆子质疑,而且连个棉签都没有的地方又怎么奢望有酒精之类的东西。 “啊------------疼!!我疼!” 下一秒聂恩西嚎出来了。他猛地抓住周雨大臂,捏上了周雨坚实的肌肉。 周雨一声招呼也没打,用纸托了一下防止滴在裤子上,迅速在他伤口上滴了一圈药水。 就像刀子在本来就化脓发炎的伤口上反复刮来刮去的感觉。 周雨没理他的尖叫,给他吹了吹伤口。 这个姿势其实很诡异,周雨跪在聂恩西双腿之间,脸离他的肚子靠的很近,还在他伤口上慢慢的吹着气。 聂恩西低头看他,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饱满的额头和高挺的鼻梁,看他带着点心疼吹气的样子,聂恩西莫名慌乱起来,“好了雨哥,没事,一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周雨闻言站起身来,用一种类似公主抱的姿势把聂恩西整个端到了床里面。 聂恩西还没反应过来就平躺在了床上。 “一直眨眼,睡一会吧。” 他怎么知道我困了的。 然而聂恩西懒得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了,虽然肚子上的伤口仍旧火辣辣的,但他昨天夜里本来就没睡好,再加上声嘶力竭哭了这么长时间,确实困了。 周雨并没有离开去劳作,他担心聂恩西睡觉的时候不小心蹭着伤口,于是干脆在床沿上看着他。 聂恩西很快睡着了,果然刚睡着没多久又想侧躺,撩起来的衣服也要往下掉,周雨轻轻制止了他的动作,又把他的衣服往上拉了拉。 但是到了晚上,聂恩西又发烧了。 也许跟受伤,一直哭泣有关系,也有可能是因为心病,他睡着睡着呼吸突然沉重起来,周雨一直在床沿上守着,一听不对劲用手探了探聂恩西的体温,烫的吓人。 周雨心里的后悔再次到达一个顶峰,更让他难受的是他不能背聂恩西到山下的诊所看病,只能用土法子给聂恩西治病。 他这么卑劣,人都成这样了还是担心他会被发现,被从他身边带走。 周雨先用井水浸泡毛巾给聂恩西降温,又从厨房里找了点草药煎上了,惦记着聂恩西还没吃午饭,把鸡汤也给热了热。 聂恩西醒过来的时候有些恍惚,一睁眼模模糊糊看到了全是木头的屋顶,一颗心顿时又沉重的坠下去。 他还在这里。 周雨在床边守着,一看他醒过来立即把煮了一阵的草药端到床边,一只手臂揽着聂恩西让他坐起来,然后把枕头往他腰后摆好。 聂恩西迷迷瞪瞪的倚在床头,由于发烧浑身酸软,甚至还有点想生理性的流泪,但因为之前哭的太多了现在哭不出来。 “来,吃点药。”周雨的声音很温柔。 他用勺子舀起一点药汤,仔细的吹了吹往聂恩西嘴边送去。 周雨平时自己一个糙惯了,像喂药之前要吹一下这种事根本想不到,但是对上聂恩西就不自觉整个人化成水一样柔软。 “噗----”才喝了一口聂恩西整个人就清醒了,又哭又涩,还带着一股子泥土味,这是什么鬼东西? “不喝……太苦了。”聂恩西有气无力道。 周雨则非常坚定,“你烧的太严重了。” “这么苦我怎么喝?”聂恩西说着说着不自觉带上点蛮横的语气。 周雨看他小脸皱成一团报怨的样子居然有些受用,他想了一下,道:“喝下去,等你好了带你出去。” 即使再难受聂恩西听到“出去”这两个字也眼睛猛地亮起来,他拉住周雨的手腕:“真的吗,雨哥?我喝!” 他也机敏的捕捉到周雨眼中的犹豫和失望,轻轻的摇着他手腕补充道:“老在屋里真的好闷,我不会乱跑的雨哥,我会老实跟着你的。” 周雨根本无法抵抗,点了点头,聂恩西小脸上终于带上一点浅浅笑意,从他手中拿过瓷碗,一手捏着鼻子,艰难的把草药喝了个干净。 周雨终于放下心来,看着聂恩西又睡了会觉,然后又喂他喝了点鸡汤和草药,一晃就到了晚上。 聂恩西身上温度已经没有中午那么高了,周雨给他打了点热水洗漱,两个人缩在被窝里睡觉。 周雨裹住了聂恩西----他因为发烧有点怕冷,于是周雨抱住他给他取暖。 周雨的怀抱真的很温暖,又坚实又可靠,聂恩西黑暗里对着他喉结胡思乱想,对于即将可以出屋门这件事有点兴奋。 “雨哥,草药真的好苦。” “对治病好。” “但是真的很苦。” read_app2("我居然被一个种地的强制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