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外面进来一群工友,陆续换衣服鞋子。 吴先军换好了衣服,朝一个年轻人喊道:“小笑,你过来。”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边提裤子拉皮带,一边走过来,笑道:“叔,啥事?” “这是新来的职工,你带他跟着你干,先熟悉一下环境。” 吴先军把王笔交给了年轻人负责。 “我叫吴晨笑,你呢?”年轻人笑着露出大白牙。 “王笔。” “换好衣服没?” 吴晨笑看王笔穿戴整齐,招呼道:“走,下矿井。” 他们是直接就陆续下矿井,没有给王笔做任何岗前培训,也没有太多准备工作。 在得水煤矿上面,矿工下矿井前,得有大半个小时讲解安全准则。 两相对比,可以看到管理上的差距。 斜井下到底部,还得顺着平直巷道往采煤工作面走,走了将近一公里的距离,终于到了他们的工作位置。 “一会儿矿车运煤出来,有煤矿散落,咱们就用铲子收集起来,等下一趟矿车过来,就装上去。” 吴晨笑把手里的铲子平放在地上,坐在了上面,“还有另一项重要任务,有煤块散落在铁轨上,赶紧清理,免得影响矿车通过。” 他说着,指向了前后方向,“咱们负责的区域,前后两百米左右。” 王笔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百无聊赖的等待,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前面多远到采煤工作面?” “还有很远。” “能过去看看吗?” “采煤工作面危险的很,经常有煤块从头上掉下来。今天要用炸药,更危险。一会儿听到警示,你赶紧把耳朵捂上。” 正说着,前面就响起了尖锐的哨声。 吴晨笑双手捂住耳朵,喊道:“快,捂住耳朵!” 轰的一声闷响。 整个世界都在震颤。 能够感觉到空气在皮肤上面跳动。 王笔并不常常经历这样的状况,在这幽深的矿井下面,内心感到深深地恐慌和不安。 吴晨笑放下耳朵,神色如常的笑道:“行了,今天就放一炮,等他们采了煤矿,矿车就该运煤出来了。” 又过了很久,前方终于出现亮光,铁轨也传来震颤声。 矿井牵引矿车载着沉重的煤矿,缓缓驶来。 一趟拉个五吨七吨,一天就拉了十多趟。 王笔粗略算了一下,一天的产量也就是一百吨上下。 不像是得水煤矿一天三班倒,这里一天就一班,要这样算,天天干活,一个月也才三千吨的煤矿产量! 产量不高啊! 关键是开工还不正常,接下来两天就停工了。 有的矿工在矿山上吹唢呐,有的人躺床上睡一整天,有的人满山乱串…… 终于又开工。 王笔跟吴晨笑经过三天的相处,加之年龄相仿,关系拉近了不少。 一如既往的来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坐着无聊,他主动挑起了话题:“得县煤矿公司这么大的公司,我到这边来几天,感觉只有二三十个人在矿山上干活啊。” “干活的人就这么多,还都是临时工。” “听说是有好几百职工的大公司。” “听我叔讲,公司正式职工挺多的,三百多人吧。很多人都快退休了,还有一些人有编制,只领最低保障工资,干其他事情去了。” “还能这样?” “不干活的拿钱更多, 我们这些累死累活的人,一个月两三百块钱。这种情况,谁愿意玩命,你说是不是?” “现在煤矿价格高啊,多干点,多挖煤,多赚钱,才能给大家多赚点。” “你想的是挺好,但咱们说了不算啊。那些半退休的老员工有的是时间,天天守在公司门口,挖煤出来卖了钱,钱但凡到了账上,他们就先把工资领了。” 吴晨笑说起这些事情,就有些怒气,“他们先领了工资,我们这些干活的,天天在矿井下,反而经常不按时发工资。我已经两个月没发工资,也不知道这个月能不能领到钱。” 王笔算了一笔账:“三百多人,按每人每个月五百的工资,一个月工资不到二十万啊。按照现在煤矿价格,咱们天天开工,一个月三千吨煤矿,也有三四十万元的销售额。如果一天搞两班,一个月有个七八十万收入,工人工资不难解决。” “你以为挖煤和管理公司是小学数学题?” 吴晨笑嘿嘿一笑,“哪有那么简单。干活人少,领钱的人多,每个月卖煤赚的钱少得很,就几万块,都不够领导工资的。” “这就是恶性循环。” “你是没去看过前面的采煤工作面,现在煤矿基本上没了!” “没了?什么意思?” “挖了几十年了,以前都是在煤矿最好的地方挖。现在剩下的,都是很薄的煤层,一米多厚,难挖得很。” “我听人说,前几天还用采煤机开采呢!”王笔前些天来过,亲眼见过采煤机作业,而且矿山人员比现在热闹多了。 “那都是给领导和大老板看的,纯忽悠人。”吴晨笑哈哈一笑,“矿山故意留了一点厚煤层,有人来看的时候,就把公司的人都喊过来,用采煤机挖一下。人一走,机器就关了。” “这也太无耻了吧!” “要不然公司怎么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吴晨笑有些没心没肺道:“我看公司倒不如倒闭算了,大家一拍两散。要么就赶紧被大公司买走,把我们工资提上去!” 王笔终究还是说服了吴晨笑,一起前往采煤工作面。 果不其然,薄薄的煤层,采煤机根本施展不开,只能通过炸药爆破,人工弯着腰把散落的煤矿铲上矿车。 如此原始的采煤方式,产量自然无法上去! 产量上不去是一回事,关键是工人还很危险! 危险也就罢了,工资低,还不一定能按时发! 难怪人心涣散! 王笔查看了三次之后,反而没有那么绝望。 其实只要换一台薄层、极薄层采煤机,以及相关配套设备,产量就上去了,安全也能更有保障。 只是按照得县煤矿公司现在深处至暗时刻的状况,恐怕是拿不出钱去更换新设备。 也不清楚还剩下多少煤矿储量。 到了第八天,王笔就来跟吴先军告辞:“吴队长,我决定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