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然郁卒了。 田园犬蹲坐在地上。 只是随便找了个位置蹲着。 蹲着,沉思。 视线开始聚焦。发现自己眼前正对着的是一个枕头。 只要推开卧室的门,一直往里走就可以叼到。 林昭然鬼使神差,jiāo叉着四肢往里走去。 等她满嘴白毛,咬碎了整个枕头之后,理智回笼,整个身体都呆住了。 就像昨天一样,忽然之间行为不经大脑,大脑不经控制,一切比本能更像本能。 妈个jī!正常人哪来的这种本能! 一道九曲十八弯的天雷顿时劈在她的心头,硬生生戳出了十八个骷髅眼。 林昭然用狗爪抱着头,窝到了被子下面。闭着眼睛背了一遍:1+1=2,2+2=4,4+4=8,8+8=16…… 她又站了起来,大口喘着热气,稍稍平静一些。 还好,智商还是在的。 林昭然稳定了一下呼吸,用爪子小心翼翼的将散落的羽屑聚拢起来,试图稍稍整理一下这不堪入目的惨状。 十五分钟后,浑身白毛的土狗走出卧室,带上房门,然后蹲到窗户边上,眼里热泪滚滚。 她觉得真是了不得了。 她最近一直做出一些非出于人类本能的本能。 电视里面开始接着放前几天的那个三流偶像剧。 林昭然一边喝小桌子上的牛奶,一边竖起耳朵听了听。 大致是,男主为了钱和白富美在一起之后,女主发现自己得了绝症。男主得知,顿时心碎成狗,恍悟人生真谛。释怀宽容,方得始终。 现在男主正跑去同女主告白,并且跪求女主的原谅。女主内心的玛丽苏开始上线,有如白莲花一样圣洁而脆弱的内心,迫使她嘴上说着不要不要,身体却在无法被欺骗的点了头。男主同她相拥而泣,白莲花却在默默策划着逃跑。 我不要连累你!我不能连累你!” 啊!” 我的爱人!” 这日了狗一样的剧情,林昭然恨不得用狗爪挥编剧两巴掌。却没由来的一阵慌乱。 脑海中不断闪过裘道走前最后一个眼神,放大,重播,放大,重播。还有狗鼻子闻到的,淡淡沐浴露的味道。 心如擂鼓一样,万分的不安,砰砰砰,在教唆着她出门去,到裘道的身边去。 林昭然站了起来。 想做就做吧。老子是一条狗,还能怕什么?以狗的智商来考虑,还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 于是林昭然抖了抖身上的毛,用两爪熟练的打开了大门,气势恢宏的迈了出去。 门在身后落锁的时候,她习惯性的犹豫了一下。 林昭然其实很怕出门。 初初变成流làng狗那几天,她试图向曾经的同类求救。 作为一只外形肮脏,瘦骨嶙峋的流làng狗,穿梭在繁华的街道和拥挤的人流中,得到最多的还是石子和谩骂。 街上也有不少游dàng的寂寞少年,大概以欺负流làng猫狗为乐。还有那些老练的野狗,用气味标据自己的地盘。 可她甚至连恐吓和撕咬都没学会。 那样的日子,难以形容。就像溺到了深海,五脏抽的生疼,喉咙窒息的发不出声音,抬起头,也是整一片的黑色。那不是阳光能照到的地方。 彼时林昭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该往何处,更不敢随意离开。 她唯一做的就是等死。 饿到奄奄一息的时候,半眯着眼趴在路边,灵敏的嗅觉还能闻到下水道里传来的臭气,以及夹杂着而生的野草散发出来的一点清香。 是一只huáng毛老狗,叼了半个看不出颜色的包子,蹭到了她的身边,用头推推她的肚皮,然后把包子放到了她的面前。 那只老到脱毛,有了黑色泪沟的huáng狗,就蹲在一旁,嗷呜的叫唤,一直看着她慢慢的坐起来,边哭边吃完了半个包子,才挠挠头跑开。 林昭然在那一刻忽然就燃起了活下去的动力。 她觉得生命是无比可贵的。 不管她是个人,还是只狗。 之后,林昭然会时常出去闲逛,等着好心人会在路边给她分享一些狗粮。并在一个月后,碰到了满脸错愕,同情心泛滥的裘道。 一只老狗给了她勇气。 说起来有点好笑。但每次林昭然想到这里,就觉得无比的温情。 泛滥到她觉得愿意分裘道一点。 于是她从楼梯上蹿了出去。 这次的行程异常顺利。 林昭然顺着气味一路奔跑,找对了方向,大概就知道是往哪家医院。 那家医院她还挺熟。只是门口的人太多,味道分辨不出来。林昭然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以她矫健的身姿和广范围的视角,左躲右藏,溜进了VIP病友住院区。 两个爪子一按上石阶,林昭然就知道,有的,裘道的味道。 于是林昭然顺着气味,爬上了二楼。 借着实体扶手的遮掩,探出狗头,果然在走道里看见一个身材纤长的男人。 因为躲在他的背后,看不清人的表情。只能从他的侧立的姿势里感受到他的萧瑟。 他双手插兜,一动不动,两眼直直透过病房的玻璃望向里面。背部还有些疲惫的垮了下来。 林昭然也无从得知他到底站了多久。 莫名其妙的,也许又是因为狗脑抽了。裘道这么看着窗户,她就这么看着裘道。 忽然,男人转了个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然后也跟她一样,走进了另一边的过道,大概是藏起来了。 他一直守着的那个房间,门打开了。一位穿着病服的女人走了出来。 林昭然狗眼闪闪发光。 那女人长的很漂亮。说不出来的漂亮。带着一顶帽子,可能是因为长期生病,肤色有呈现不大正常的白,毫无血色,五官有些凌厉,但因为眼神和表情,只让人觉得娇柔虚弱,身材消瘦,手搭在门把上,骨节分明,青筋在薄薄的皮肤下异常明显。她往外两边看了看,然后略带失望的又合上门回去了。 林昭然脑海中飞扬起伏的飘过一行字:你就是我心中的白莲花~啊~白莲花~ 林昭然猜她一定是看见裘道了。裘道应该也是来探病的。虽然两个人诡异的避而不见……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裘道没病就好。 林昭然笑得露出一口大牙。耳边似乎已经有礼pào齐鸣回声合唱。虽然那调子有些不合时宜——无论如何都驱逐不掉的雪绒花。 雪绒花~雪绒花~每天清晨欢迎你~” 田园犬心情dàng漾的就要飞起。没什么比发现裘道的秘密更让人快乐的事情了。于是她双腿直立,转了两个圈。 于是她就看见了,站在她身后,一脸懵bī的护士小姐。 ☆、成名 抓不完的虱子永远在瘙痒,抖不完的枝叶备感沧桑。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我的人身爱的深沉。 我只能每天默默的祈祷, 时运!再爱我一次! ——by我的狗生日记 要真说起来,也是一件比较悲催的事情。 话接上回,林昭然犯蠢被护士小姐逮了个正着。 两人视线jiāo汇的那一刻,都不敢有所动作。 林昭然思绪飞转,如果现在自己若无其事的趴下去,被当作是一条正常狗的几率有多高? 后果什么的,因为脑细胞不够没法设想,总之一冒出这个念头,林昭然就这么gān了。 于是护士小姐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昭然狗毛竖起,试探得往上走了一阶。 护士小姐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昭然正想撒腿跑的时候,护士小姐大声喊道:你站住!” 林昭然傻bī的站住了。 护士冲了上来,抱住她问道:谁带你来的?你怎么进来的呢?你的主人呢?” 林昭然抬起头,可怜的嗷呜了一声。 虽然长的丑。”护士摸了摸她脑袋上的秃毛,说道:但是很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