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玉离定定看了沈庭雪片刻, 冶艳的面容上静静勾勒出一抹动人的笑意。 轻声道:“好啊,仙尊愿意保护着我,我当然更开心。” 而沈庭雪看到殷玉离这抹笑意却宛如看到了什么令十分不自在的东西, 接着便匆匆便别过眼去:“少贫嘴,走吧。” 说完,沈庭雪竟是径直转过屏风, 朝外走去。 殷玉离状,也不遗憾,笑了一笑, 这就默默站起来,拿起腰间的传讯玉牌看了一眼。 恰巧这一道灵光闪过, 对面有传讯来了。 殷玉离眉头轻挑, 语气愈发轻松了几分:“接应我们的人来了。” 沈庭雪走在前方的步子顿了顿,少顷,却又加快了。 不多, 一袭银红『色』的长裙在客栈窗外的空中绽开了一片蓬松的云,月光的映照下,如梦似幻。 沈庭雪方才拔了簪子, 此刻懒得去束发,一头墨玉一般的乌发也在这么一跃之下倾洒开来,掀起一阵幽冷的清香。 殷玉离看到这一幕,眸中微光暗暗一闪, 接着便也跟着从那高高的窗户上跳了下来。 在殷玉离从窗户上跳下的候,修长的指尖朝前轻轻掠过, 隐约中抓到了一抹幽淡的昙花香气。 任是无情也动人。 殷玉离嗅了一下指尖的清香,再看着面前在月光下漂浮的那朵红云,漫不经意地想。 · 殷玉离平十分洒脱, 但关键刻又莫名变得娇弱了些。 这飞掠了一会,便不自觉慢了下来。 后来还是沈庭雪受不了的速度,索『性』就拉着的腰带,带着在空中疾掠。 殷玉离看着那素白的指尖扣在自己黑金『色』的腰带上,莫名勾了一下唇:“仙尊别拉太紧,这衣裳腰身有些宽大,我怕一会散了掉下来。” 果然,殷玉离这句话说完,沈庭雪扣在腰带上的手指就松了几分。 殷玉离莫名有些乐了。 这看着沈庭雪隐隐蹙着眉,隐忍着怒气的清冷侧脸,忍不住就想:这样的仙尊真是又冷又乖。 可爱得紧。 不过也没过多久,沈庭雪就带着殷玉离出了城。 而这,公仪家的马车早等候在那,旁边还停着一辆沈庭雪十分眼熟的马车——正是殷玉离前买的那一辆。 到这一幕,沈庭雪神『色』稍缓,没想到殷玉离居然安排地这么周到,连这辆马车都留着。 而此一直看守在两辆马车旁边的两名元婴一到沈庭雪和殷玉离便对车内道:“小太子,人来了。” 沈庭雪听到这称呼,眸光不得变得严肃了几分——西洲公仪家的太子,也算是人物了。 因为宫倦的缘故,对公仪家一向戒备,却仍旧保有敬仰之心。 公仪家是真正意义上的修真世家,如果不是因为公仪家的名头,在梁,宁瑜恐怕早就对们下了杀手。 在西洲,数百年来,公仪家培养的修道天才不计其数,比起依仗龙脉而活的陈和梁皇族,公仪家在西洲那是真的一家独大,不需要依仗任宗门的势力。 一家三宗师,说的便是鼎盛期的公仪家,那宫倦还未被逐出公仪家,名字也还叫做公仪谨,同兄长公仪明和父亲公仪修一起坐镇西洲,公仪家风头一无两,而当西洲更算是整修真界鼎盛辉煌的修士聚集地了。 后来公仪家宫倦逐出家族,宫倦便改名更姓,创立太上宗,也成了一方呼风唤雨的人物,更足以证明公仪家丰厚的底蕴。 再后来公仪明和公仪修双双飞升,留下公仪玉主持公仪家,公仪家的名声才稍微衰落了几成。 但公仪玉一介女子,年纪轻轻便也大乘修为,稳坐女帝之位数十年,西洲也未曾出过动『乱』。 也算得上是一传奇的人物。这位小太子应该就是公仪玉的独子。 在修真界,强者向来都是令人敬畏且敬仰的。 想着,沈庭雪看着那车帘的目光便愈发多了几分探询。 可下一刻,马车内钻出来的一玉雪俏皮的小脑袋倒是让沈庭雪『露』出一分意外的神『色』。 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大,身上却镶金嵌玉,打扮的华贵无比,抹额上都嵌了一块巨大的翡翠,也不知道沉不沉。 一身朱红的衣裳,唇红齿白,倒是十分惹人喜爱的打扮。 沈庭雪对西洲公仪家不算太了解,却也没想到这小太子居然这么小。 可明明记得西洲立储都立了许多年了? 而且这小太子看起来也只是筑基修为,难道公仪家出了什么变故? 沈庭雪眉头微皱,神情正有些异样,那少年便经开心地朝两人挥手,发出的嗓音却又赫然是那日在拍卖会上听到的青年嗓音。 “殷大哥,你总算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 殷玉离微微一笑,低声对沈庭雪说了一句话,沈庭雪便拉着,缓缓从空中降了下来。 结果那小太子近距离看到两人,是睁大了眼,接着一句话就是:“嫂子好漂亮哦,比我在拍卖会上看到的还漂亮。殷大哥你好厉害,居然真的找了世上一美人当我嫂子。” 沈庭雪:…… 这候沈庭雪经开始怀疑这公仪家小太子的水分了,可是看着那两位元婴身上的气息又十分稳固,也确实是公仪家的功法,沈庭雪才按捺着,什么都没有多说。 殷玉离听着小太子这话,眸中笑意都要溢出来了,这走上前来,拍了拍小太子的肩膀就道:“这不是嫂子,说来话长,走吧。路上我再讲给你听。” 听着殷玉离的解释,沈庭雪原本有些紧蹙的眉头稍有舒展。 小太子点点头,乖巧地道:“好。” 就这样,殷玉离,小太子还有沈庭雪一起上了马车。 只不过,们上的不是一辆。 殷玉离进了小太子的马车,本来是想邀请沈庭雪与同坐,结果沈庭雪却只是淡淡别过眼去,没有理伸过来的手。 殷玉离碰了一鼻子灰,却又没有懊丧,只是无奈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头。 小太子看到这一幕,嘻嘻一笑:“哦,我知道了,不是嫂子,是因为殷大哥你现在还没仙女姐姐追到手,是不是?” 沈庭雪这才刚上车,殷玉离本来想要否认,可这看着沈庭雪在听到小太子这句话之后,上车的动作微微一滞。 目光转了转,殷玉离便坏心眼地道:“是啊,就是这样。” 果不其然,殷玉离这句话一说话,对面唰的一声,车帘就这么径直落了下来,彻底遮住了沈庭雪的所有身影。 殷玉离默默笑了。 小太子状,不得无声比了口型道:殷大哥,美人姐姐好像不是很喜欢你哦。 殷玉离瞥了小太子一眼,就按着小太子的头钻进了马车。 就在钻进马车的那一瞬间,殷玉离放下车帘,低声道:“迟早会喜欢的。” 眸光锐利明亮,还带着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 小太子不屑地比了大拇指向下的动作。 殷玉离冷冷看了一眼,对外嘱咐了一声,让马车走了起来,才又看向小太子道:“公仪寻,你这次为什么一人跑出来,你修为又低,不要命了么?” 小太子公仪寻沉默了一会,小声道:“我不是听说这里有灵族拍卖嘛,就来了。” “你要灵族做什么?” 公仪寻叹了口气,小小的脸上神情十分无奈:“虽然之前殷大哥你救了我的命,但我一直长不高也长不大,修为也没办法提高,如果再这么下去,舅舅恐怕就要『逼』母后另外立储了。” 说着公仪寻就皱了皱鼻头:“虽然我不是很想当皇帝,但我也不希望表哥当皇帝,没什么本还好『色』,之前居然趁我不在调戏我的侍女,真是讨厌。” “所以我听说这次这里有灵族,就想着买了回去,好好养起来,等修为高了,也许就能再替我逆天改命一次呢?” 殷玉离听了公仪寻的话,沉默片刻,敲了一下公仪寻的头,就点醒道:“你母皇大乘修为,今年才不过二百来岁,还有至少好几百年要活,你这么早就想东想西,是在咒你母皇么?” 公仪寻瞪了殷玉离一眼:“可是母皇迟早要飞升啊,现在就是因为我,才拖着一直不飞升,我怕因为我耽误了飞升的契机。” 殷玉离听着公仪寻这句话,怔了一瞬,终于也沉默了。 没错,公仪玉现在虽然在大乘期修士里还算年轻,但公仪寻这情况如果一直没有好转,难保不会成为公仪玉飞升的心魔。 沉『吟』片刻,殷玉离缓缓抚『摸』了一下公仪寻的头发,低声道:“这样吧,这次我打算去天之角的太仓山一趟,如果我能在里面拿到什么对你有帮助的珍宝,就拿来给你用。你不能再轻举妄动这么到处『乱』跑了,知道么?” 公仪寻垂了头,瘪嘴闷闷道:“哦。”显然对于殷玉离的承诺,没放在心上,只觉得殷玉离在哄。 殷玉离倒也不以为意,笑了一下就拍拍公仪寻的头道:“好了,别装乖了,比我都大几十岁还成天装乖,等你哪一天万一恢复,行为举止还像小孩,人家肯定会嘲笑你的。” 公仪寻瞪了殷玉离一眼:“我忽然知道仙女姐姐为什么不喜欢你了。” 殷玉离目光微动 ,下意识道:“为什么?” 公仪寻异常认真地道:“你嘴太臭了。” 殷玉离:…… · 两辰之后 马车停了下来,中途休息。 倒不是公仪家没有宝物可以御风而行,正是因为公仪家的宝贝都太打眼了,被人看到就会打劫那种,所以公仪寻都不敢拿出来,只能带了两侍从,轻装上阵,悄悄进入大梁地界。 现在回去也是如此。 殷玉离这看了一眼经隐约有些泛白的天边,不得挑眉道:“宁瑜居然没有找过来?真是神奇。” 公仪寻道:“或许是还在睡大觉吧?” 殷玉离摇摇头。 宁瑜那种『性』格的人怎么可能睡大觉,知道宁瑜肯定迟早会发现追上来,所以也做好了应对策略,没想到宁瑜居然没来? 正在殷玉离思索是不是自己哪里漏了一环的候,一熟悉的清冷嗓音淡淡响起。 “不会来了。” 殷玉离:? 殷玉离连忙抬头一看,便到经重新换好男装的沈庭雪静静从对面的马车上走了下来。 看了几日沈庭雪的女装,这陡然到着一袭清肃雅致的雪白长袍,以及那银『色』腰带下勒紧的清瘦腰身,殷玉离眸光颤了颤,觉得真是另有一番滋味。 而公仪寻更是大为震惊:“仙、仙、仙女姐……姐?” 公仪寻话还没说完,殷玉离便经一巴掌拍在头上:“连男的女的都分不清,难怪说你蠢你还不信。” 说完就淡笑着迎了上去:“仙尊发现什么了么?” 脑袋被拍得一歪的公仪寻一脸难以置信:??? 沈庭雪没有理会殷玉离和公仪寻之间的那点小心思,只是走到一旁的篝火前,扬指将那火燃得更旺了些,才道:“我方才在马车里,用不记名的传讯玉牌给那些参加拍卖会的大能都发了传讯,告诉们,宁瑜手里的灵族是魅魔,宁瑜可能还在用魔种豢养魔物。” 殷玉离听到沈庭雪这句话,是一怔,接着便忍不住感慨着笑道:“不愧是仙尊,我都没有想到。这下子们肯定焦头烂额了。” 其实这件殷玉离也想过,但根本弄不到那些大能的私密传讯方式,只有沈庭雪的身份地位才会有那些东西。 殷玉离知道这一点,但也没有主动说出来——看得出来沈庭雪不擅长同人打交道,而且也怕主动要这些大能的联系方式会让沈庭雪觉得心怀不轨。 却没有想到,沈庭雪居然自己主动做了这件,倒真是出乎的意料了。 而沈庭雪这静静看了殷玉离一眼:“你没想到?” 殷玉离对上沈庭雪澄澈的眸子,心尖微微一颤,这才意识到沈庭雪其实很聪明,很多都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有刻意说穿罢了。 抿了一下唇,殷玉离正想辩解,一旁的公仪寻却好奇道:“可是不记名的传讯玉牌传来的消息,们会信么?” 沈庭雪神情平静,没有解释的意思,殷玉离这看了两人一眼,便主动解释道:“就算有人不信,但肯定也有人会信的,毕竟那些大能的传讯方式没几人知道,即便传讯者用的是不记名玉牌,也表着传讯者的身份不低,们肯定不会掉以轻心的。” 公仪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末了,看了沈庭雪一眼,又看了殷玉离一眼,终下了一可以噎死殷玉离的结论:“殷大哥啊,这位仙尊不光长得比你好看,人还比你聪明呢。难怪人家看不上你!” 殷玉离:…… 忍着打爆公仪寻狗头的冲动,殷玉离只能低低咳嗽了几声,然后故作无意的抬起自己被纱布包住的手腕,抵着唇,哑声道:“仙尊,都是污蔑我,你别听『乱』说。” “我知道。”沈庭雪看了一眼殷玉离那腕间隐约透着红『色』的纱布,却又很快收回眼,只静静将一根枯枝扔进了面前的篝火里。 殷玉离听到沈庭雪这句话,心头微微一喜,可看着沈庭雪此刻映着那篝火却依旧淡如冰霜的容颜,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结果这,公仪寻又贱兮兮地凑了上来,好奇道:“仙尊,您是知道殷大哥骗你啊,还是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啊。” 殷玉离:??? 沈庭雪这终于抬起眼,静静在两人面上扫过。 可终,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翩然而去。 留在一脸坏笑的公仪寻和一脸郁闷的殷玉离。 · 休整了半辰,马车重新上路了。 因为知道宁瑜等人不会追来,这一次们赶路的进度就没有那么急了。 公仪寻车马劳顿多日,身体素质又只是少年,很快就困了。 殷玉离等到公仪寻睡着,终究还是没忍住,便悄悄跳下跟公仪寻的马车,找沈庭雪去了。 殷玉离上到那熟悉的马车上,还没掀开帘子,便嗅到了一股沉润如水的熏香气息。 殷玉离嗅到这味道,就什么都明白了——沈庭雪身上的魅毒还没完全压制下去,要不然也不会点着宁神安魄的熏香了。 沉默片刻,殷玉离轻轻敲了一下车帘旁的壁板,低声道:“仙尊,您休息了么?我能不能进来同您说两句话?” 殷玉离敲完壁板后,耐心等了一会,然后就听到沈庭雪低低道:“进来吧。” 殷玉离勾了一下唇,默默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结果一进入车中,殷玉离就被映入眼帘的景象轻轻一下,击中了心口。 袅袅香雾中,沈庭雪乌发披散,只着一袭雪白亵衣,盘膝静坐在车厢中的软垫上。 长长眼睫垂下,香雾缭绕在清冷如玉的面容上,干净纯粹得宛如即将飞升的佛子。 到这一幕,殷玉离不自觉屏住了呼吸,默默坐到一旁,下意识就:“仙尊怎么又换衣服?不怕麻烦么?” 沈庭雪听到殷玉离这句话,静静睁开眼:“刚刚放了一点血,怕弄脏外衣。” 殷玉离听到这,心尖一颤,凝神又看了沈庭雪一眼,才发觉沈庭雪两只素白的手腕上都多了一小小的血孔。 殷玉离眸光颤了颤:“仙尊其实不必——” “总喝你的血也不是好。” 殷玉离闻言,静默片刻,忽然微微笑了一下:“仙尊果然心疼我。” 沈庭雪不作声了,过了一会,才:“你方才,要同我说什么?” 殷玉离听到沈庭雪,莞尔一笑,就语气平和地道:“我年少误打误撞,救过公仪寻一次,算是对有恩。这次去西洲,若是能让女帝帮我跟仙尊一,太仓山之行应当会顺利许多。仙尊若是不介意,可以同我一起去面女帝。” 沈庭雪这终于缓缓抬起头,看向殷玉离的眼神也隐约复杂了几分。 没有殷玉离是怎么认识公仪寻的,是因为不喜欢探听旁人的隐私。 这殷玉离主动将其中因果说出来,沈庭雪却又想起了另外一件——预知梦中,殷玉离就是依仗着公仪女帝和太上宗三人的支持,才夺得了陈皇位。 预知梦中公仪女帝对殷玉离态度亲厚异常,甚至远好过对的其亲眷,沈庭雪便想当然的也以为是殷玉离对公仪女帝用了魅术。 可现在看来,倒并非如此。 而能让公仪女帝感激的,必然是非常重要的——难道殷玉离替公仪寻改命了? 可灵族替人改命不是要折寿么? 想着,沈庭雪看向殷玉离的表情便愈发多了几分沉凝。 殷玉离不知道沈庭雪为什么突然『露』出这种眼神,是有些意外,接着便骤然意识到一点——宫倦是被公仪家驱逐出去的,沈庭雪又跟宫倦关系亲厚,糟了…… 两人想的浑然不是一件,看对方的眼神却愈发复杂。 到后,们几乎是同开口。 “你是替公仪寻改命了?” “若是仙尊不喜欢公仪家,我们也可以现在就走——” 四目对,两人同抿了唇,声音戛然而止。 终,是沈庭雪缓缓开口道:“我对公仪家没什么意,你不必误会。” 而殷玉离这也终于从沈庭雪那句话里品出一丝异样的滋味来。 沉默片刻,微微一笑:“仙尊别担心,不算改命,只是一些欺骗天道的小戏罢了。” “欺骗天道的……小戏?”沈庭雪眉头愈发皱得紧了。 殷玉离生平喜欢看到沈庭雪担心,却又不直说的模样,这便故意不在意地笑了笑,吊足了沈庭雪的口味,才道:“真的是小,不值一提。” 沈庭雪:…… 果然,两人对静默片刻,还是沈庭雪开口道:“手给我,我看看你的脉象。” 殷玉离心头一跳,立刻便从容地伸出了手。 沈庭雪又道:“不许掩盖真实脉象。” 殷玉离眸中笑意更深了:“好,都听仙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