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薇不常生病,自然也没什么生病休养的自觉。秦姝去上课,她睡了一会儿,感觉头没那么疼了。便坐直身子,打算喝口水。再看会书。 习惯性地打开微信。本来是想查看工作信息,没成想。回复完工作消息往下翻,居然有条消息来自备注“弟弟。” 徐薇怔住,不自觉地咬住嘴唇。 她跟家里人一般不联系。若联系起来,也只为那一件事。 果然,徐浩给她发微信,说妈妈的忌日快到了,问她回不回去。 徐薇沉默着,半晌没回过神。 周六静悄悄地注视着她。看她不动,晃晃尾巴,走到她的怀里卧下。 这是秦姝起的名字,她纠结大半个晚上,最终还是放弃cháo流猫咪的名号,把名字定为它和徐薇相遇的那天。 徐薇抚了一下它的背脊,柔软顺滑的触感,让她勉qiáng找回一点思考的气力。 但手指在键盘上徘徊许久,光标处的字句还是打了又删。徐薇注意到,徐浩的消息是中午十二点多发的。那时她已经休息,时隔三个多小时没回复,相必他已经判断出了问题的答案。 她承认,她的第一念头也还是逃避。 但或许是生病让她的心防变得格外脆弱,明明已经时隔多年,盯着千里之外的亲人发来的消息。徐薇还是久违地感到有些难过。 她低落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不回复徐浩。 妈妈她会自己找时间去探望,但不会是跟他们一起。 周六仰起头看她,眼睛圆溜溜的,瞳孔是剔透的huáng绿色,有些深邃,像能一眼看透她的脆弱。徐薇捧着它的脸,顺了顺它的胡须。看它不习惯地扭脸,忍不住,把头埋在它头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心里烦乱得很,和衣躺下,却再也睡不着了。 傍晚,秦姝回来,给她提回来打包的白粥,还有几样小菜。 徐薇没什么胃口,但惦记着要吃药,还是勉qiáng吃了些。 她吃过药,洗漱过后,略略感觉清慡些。好在没有发烧,徐薇心情松快一点,回到chuáng上歇下。 秦姝写完教案,来房里看她,见她还一脸淡定地一边看平板上的往年期中考题,一边写命题分析。 她实在受不了,作势要收走:“姐姐,还生着病呢,能不能别这么爱岗敬业啊。学校给你发双份工资吗?” 徐薇攥住了,没放:“我心里有数的。” “你别说这种话了。你什么时候心里没数啊,你可是什么事情都能预料。”秦姝没好声气,又嘲笑:“可惜就是没料到会感冒哈。” 她经常跟徐薇这么开玩笑,没想到这次说完徐薇愣怔片刻,才开口道:“也不是什么都能预料得到。” 语毕把平板按熄,塞到她手里。冷清清说一句:“我要睡觉了。你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秦姝不明所以,但还是好脾气地往外头走,问她:“要喝水吗?” 徐薇答:“不了。” 便只余下一声关门声回答她的话。 这一夜徐薇睡得并不安稳。多年前一些糟糕的记忆突入梦魇。那些她以为自己不在意了的事,其实并没有被她忘却,也没有被她淡化。 紧缩的门窗,桌上的药盒,四周空白的墙壁,以及父亲恶狠狠的眼神,他们有相似的脸,他却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徐薇。他说。如果你一意孤行,那你gān脆不要有感情。 这句话让徐薇猛然惊醒。深秋的天气,她居然睡出了薄薄一身汗,睡衣沾着背,有些粘腻。 她恍惚半晌,梦里的感受太过真实,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这些过去对照她的现在,是失败?是不堪回首?还是后悔? 徐薇坐起身,垂着头,发丝垂落在她脸侧,什么都看不见,周围那么安静,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都不是。她听见自己这样回答自己。她做出的所有决定,都是yīn差阳错下的迫不得已,也是顺应本心过后的问心无愧。哪怕最终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她也并不后悔。 四周黑沉沉的,伸手只见外头透进来些微弱的光,已经是后半夜,世界沉睡着。徐薇却感到头脑空前清明,可能病已经好了大半。她稍稍安心,裹着被子翻了个身,不知不觉间,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果然神清气慡。感冒已经好了大半,就是嗓子仍有些疼,说话使不上力气。 徐薇去到教室,她今天来得早,早读还没开始,教室里已经七七八八坐满人,各看各的书和作业。徐薇站在走廊,悄悄注视着这些年轻的脸庞,每一张侧脸都格外认真。他们正处青chūn盛年,人生都还拥有无限的勇气和可能。 羡慕吗?她问自己。 她给不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