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飞把蛋糕藏在了墙角，眼观四路的等着劳动委员出现。他们这个教学楼因为是阶梯教室的设计，所以特意在教学楼的中间设了一道旋转楼梯，既方便不想上下坡的老师同学，又相当于额外增加一条通道。可同时这栋楼的东西南北四个角落也有楼梯，再加上阶梯教室产生的下坡，排列组合起来，可以有十几种上楼的选择。也因此，陆云飞并不确定劳动委员会从哪条路上来。 他趴在栏杆上向下看，很快，在旋转楼梯上看到了劳动委员的身影。陆云飞顺着旋转楼梯跑了下去，和他道，“谢谢你啊，真不好意思。” “没事。走吧，我给你开门。” “不用了。”陆云飞哪能让他给自己开门，那他的计划还怎么往下进行，“我自己去吧，我刚跑完步，感觉不太舒服，正好趴一会儿。” “行吧。”劳动委员把钥匙递给了他，“不过你最好给班长说一声，不然一会儿老师查人，发现你不在，就麻烦了。” “我知道，谢了。” “那我走了。”劳动委员说完，转身下了楼梯。 陆云飞拿着钥匙上了楼，然后拎起自己刚刚放在角落的蛋糕，开门进了教室。 他把蛋糕放在了桌上，拆开了蛋糕盒，看着铺满巧克力碎屑的蛋糕和蛋糕上“边晋源生日快乐”的字样，十分满意。 陆云飞在盒子内侧的夹层里找了找，找到了雕刻成17的生日蜡烛。他把蜡烛插好，给边晋源发了个微信语音邀请。 “怎么了？”边晋源的声音一如既然的清冷。 “有事和你说，你回咱们班一趟。” 边晋源不解，但也应了下来，“好。” 陆云飞挂了电话，想了想，把教室的窗帘全部拉了起来，然而到底是白天，教室内也并没有彻底暗下来，只是没有之前那么亮了。 不过这也就是营造个氛围，因此没必要计较那么多，陆云飞拿出打火机，点燃了蜡烛。 做完这些，他环顾了一圈教室，最后走到了门后站定，等着寿星登场。 边晋源来的不算慢，他双手插兜，走到了自己班的教室门口，一眼就看到窗帘拉了起来。不过他没当回事，抬起右手按动了门把，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跳动着的火星就直接跃进了他的眼里。 边晋源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生日快乐！” 他条件反射的回头，就看到陆云飞从门后走出来，弯着眼睛朝自己笑着，眉宇间是挡不住的神采飞扬。 教室不算明亮，可他的眼睛却很亮，黑白分明的眼里，似有点点星光，铺陈在整个眼际。 边晋源无端愣了一下。 陆云飞顺手替他关了门，笑道，“没想到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确实没想到，惊喜有，意外有，开心……似乎也有那么一点。 不过，“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陆云飞对此早已想好了策略，“李老师和我说的。” 反正边晋源也不会去找李莉对质，甩锅给她准没错。 边晋源闻言，果然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一中的所有班主任都是知道班里学生的生日的，甚至为了表示学校对学生的关爱，每个学生在生日前后都会收到一封来自学校的生日贺卡。边晋源前天就已经从李莉手里收到了卡片，只是那时候陆云飞不在，他拿到后又直接塞进了书包，所以陆云飞并不知道。 陆云飞见边晋源站着不动，推了推他，“站着干什么？吹蜡烛吃蛋糕啊。” 边晋源闻言，才迈步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他不是很喜欢太暗的环境，于是问陆云飞：“能把窗帘拉开吗？” 陆云飞自然没什么意见，和他一起拉开了窗帘，阳光再次照了进来，整个教室瞬间亮堂了起来。边晋源回头的时候，就见陆云飞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之下，耀眼的有些夺目。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陆云飞也坐了下来。 蜡烛还在燃烧着，烛火一跳一跳，倒映在两个人的眼里。 陆云飞看他，“许个愿吧，然后吹蜡烛。” “我没什么愿望。”边晋源平淡道。 陆云飞觉得他可真是太无欲无求了，昨晚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他说不想要，现在让他许愿，他又说没什么愿望，这简直是圣人啊，超凡脱俗。 “人怎么可能没愿望？我又不让你说出来，你悄悄许就好了。” 边晋源笑了一下，语气真诚道：“我真的没什么愿望。” 他幼年的时候，还会许愿，会在每一次过生日的时候，许愿希望自己和妈妈能永远开心的生活在一起。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他没有爸爸，所以他只希望他能和自己的妈妈一直都好好的。 可是他那么认真虔诚的祈祷着，他的妈妈还是离开了他。 九岁的边晋源站在蛋糕前，却第一次不知道该许什么愿。他看着那个属于自己的蛋糕，在边婕和姜峰的催促下，希望自己的小姨和姨夫能永远幸福。 然而，姜峰却离开了。 从那之后，边晋源就不再许愿了。 他的愿望，每一次都只会与自己希望的背道而驰。没有心愿，或许就是最好的心愿。 “真不许啊？”陆云飞觉得有些可惜，“一年就这么一次呢。” “算了吧。” 可陆云飞明显不愿意，一个劲儿的盯着他看。 边晋源想了想，问他，“你有什么愿望吗？如果你有，你可以许。” 陆云飞闻言直接笑了起来，“你说什么呢，你的生日，我许什么愿啊。” “我让给你。”边晋源淡定道。 陆云飞摆了摆手，“这不合适。” “没有什么合不合适的，你许吧。”边晋源把蛋糕朝他那边推了推，“就当是，帮我许了。” 陆云飞还是第一次听到帮人许愿这个操作，他看着边晋源一脸认真，问道，“你真不许啊？” “你许。” “真让我许啊？” 边晋源点了点头。 陆云飞想了想，双手合十，对着蜡烛道，“那就希望我们，都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他说完，把蛋糕推向边晋源，“许愿我许了，蜡烛总得你吹吧。” 边晋源对于吹蜡烛没什么抵触，听到他这么说，直接吹灭了蜡烛，甚至还不忘问他，“你哪来的打火机？你又不抽烟。” “早上来的时候在客厅顺的我爸的。”陆云飞笑道，“晚上回去还得给他还呢。” 边晋源笑了笑，没有说话。 “切蛋糕吧。”陆云飞把蛋糕刀递给他。 边晋源接过他手里的蛋糕刀，低头看向蛋糕。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边婷和边婕以外的人送的生日蛋糕，他看着蛋糕上雕刻成17的蜡烛，伸手把蜡烛拿了起来，然后缓缓切了下去。 他把第一块蛋糕递给了陆云飞。 陆云飞没有接，“第一块应该留给你自己。” “没什么差别。” 边晋源道。 “那你还和我争。” 边晋源闻言，只好重新给他切了一块，递了出去。 陆云飞这才接过，和他道，“生日快乐。” “谢谢。” 窗外时不时有广播声响起，广播站的学长学姐还在激情播报，可是高二一班的教室却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不慌不忙的吃着蛋糕。 边晋源偏头望向窗外，能看到不远处的操场上，许多学生还在奋力的拼搏，为班级荣誉而战。陆云飞本也应该是他们中的一员，可现在，他却在自己身边，和自己一起吃着蛋糕。 他从来没有和家人以外的人一起过过生日，陆云飞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这种感觉很稀奇，边晋源不觉回头看了陆云飞一眼。 陆云飞对上他的眼睛，不解道，“干嘛？” 边晋源看着他，朦胧中有一种万籁俱寂，只余他们俩的错觉。 许久，他才轻声道：“你应该看得出来吧，我们之间，差距挺大的。” 陆云飞吃了口蛋糕，淡定道，“所以呢？” 边晋源看着他一脸的坦然，也问自己，所以呢？ 他其实并不喜欢交朋友，也不喜欢和谁走的太亲近，他拒绝过太多人，却唯独没有拒绝过陆云飞。所以呢？他问自己。 陆云飞没有说话，一边吃一边等着他的回答。他的动作和神情都太自然了，似乎边晋源刚刚和他说的，只不过是今天天气不错。 边晋源注视着他，沉默了片刻后，慢慢笑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纸，然后抽出了一张纸巾递了过去，“擦擦吧，嘴角有奶油。” 陆云飞闻言，连忙伸手擦了擦，却没有擦到。 “哪里啊？” 边晋源无法，只好抬起手，拿着手里的纸巾帮他擦拭了一下。 很软，像手里的蛋糕一样。 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边晋源迅速收回了手，似是被烫到一般，不自觉攥紧了手里的纸巾。 陆云飞弯起唇角笑了一下，“谢谢。” “不客气。” 所以，就这样吧，边晋源想，至少他并不讨厌和陆云飞在一起，也不排斥陆云飞的靠近。 窗外的广播声还在继续，教室里的两个人则在安静的吃着蛋糕。这是边晋源过得最特殊的一个生日，不在家里，不在饭店，而是在学校里，在无边的热闹与欢呼里，他和陆云飞躲在寂静无声的教室，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这一刻，只属于他们俩，属于边晋源十七岁的第一天。 陆云飞订的这个蛋糕不算大，因此两人一人分了两三块就吃完了。边晋源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正好，该去工作了。 “生日还要去打工啊？”陆云飞觉得这也太辛苦了，“休息一天吧。” “休息也没什么事做，没必要。”边晋源收拾着桌上的蛋糕盒子，平静道。 陆云飞见此，也不劝他，只道，“那你回学校吃饭吧，我请你吃饭，过生日嘛，总该吃顿好的。” “我请你吃。”边晋源接道，“过生日不都是寿星请客吗？我请你吃。” “啊？”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陆云飞眨了眨眼，“那我们就吃食堂吧，干净卫生还方便。” 边晋源转头看向他，笑了一下，“吃点好的吧。” “食堂就挺好的，就吃食堂吧，不然其他的也没时间啊。” 边晋源本来还想再劝，然而想了想，妥协道，“也行吧。” “那你中午回来给我打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