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姐，这边来。"

    我跟着方艳七拐八拐地走在鹅卵石小道上，四下望去，小区基本上采用欧式建筑风格，简约大方。最令我满意的是小区绿化非常好，但凡我们走过的地方都有绿植，品种不一，相映成趣。

    到了楼上，方艳低头输入密码的时候，我问她："几个月了？

    她抚着肚子，温和地说："五个月。"

    果然，跟我猜的时间差不多。

    门开了。一股阴冷的气息袭来，我打了个哆嗦。

    不得不说这房子的装修很好，以白蓝两色作为主色调，只是淡淡的蓝色略显清冷。

    周行之倒是不客气。仗着方艳看不到他，直接坐在了沙发上。

    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个矮小的影子，我定睛一看却是什么都没有，正想着是不是眼花了。身体忽然往前倾斜过去。

    "小心！"

    显然周行之的提醒已经晚了，"咚"的一声，我狠狠地磕在了墙上。

    "秦小姐！"

    方艳刚从厨房出来，端着一壶茶水忙不迭地走到我跟前。

    我秉承着照顾孕妇的原则，接过她手里的水壶，依次倒了两杯水。

    那一下撞得我有点头晕，我扶了扶额，扫视四周。

    有一个小男孩正在沙发上爬行，不仔细看就跟普通的小孩子差不多。然而走的近了，就能发现那小脸青紫青紫的，肚子上还有一个细长的伤口，他每爬行一下，就有一截肠子顺着伤口露出来。小家伙不得不频繁地停下，再把肠子塞进去。

    幸亏方艳没有阴阳眼，也看不到这一幕，不然她肯定更受不了。

    周行之倒是淡定的很，还摸了摸小鬼的头，问他："今年多大了？"

    小鬼咧开嘴笑了："不知道。"

    看它这个样子，身体各个器官都还没有发育完全，估计也没怎么有属于自己的思想。

    我在客厅里走了走，注意到壁橱以及电视墙附近都摆放着照片。男人是她老公，女人??

    方艳年轻的时候还是很漂亮的，丹凤眼，柳叶眉，樱桃小嘴，典型的中国古典美女。而且那个时候脸颊饱满，不像现在一样整个人瘦到脱形，眼窝深陷颧骨突出。

    但所有的照片都只有方艳和先生两个人。可以看出，他们一直没有孩子。

    "您结婚多久了？"

    "八年。"还没等我问，方艳自顾自地叹息一声，"那些照片。大都是两三年前的。自从搬到这里，我先生就特别忙，也没时间拍照了。"

    "您家这房子不错啊，买的时候多少钱？"

    一说这个方艳似乎特别骄傲："七百万不到，现在又升值了。"

    "您丈夫是做什么工作？"

    "也就是开个小公司，卖一些建筑材料，最近效益不太好。"

    "冒昧问一句，您今年多大年纪？"

    "三十二。"

    真是可惜了。还这么年轻，居然就因为怀孕衰老成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办。

    周行之感慨似的说："她老公挺好。"

    也是，世间最深的感情，莫过于不论发生了什么，不论对方变成什么样子，都不离不弃。

    我叹息一声，又坐回沙发上。那个婴灵此时在地上蠕动着。嘴里不断地发出"呜呜"声，好像对于我们的到来很不开心。

    周行之看看婴灵，又看看我，示意我实话实说。

    "方女士。我刚才看见了，你家里的确有一只婴灵。"

    显然方艳已经对婴灵有所了解，她淡定地端起水杯，吹散热气。放在唇边抿了抿。

    "这么跟你说吧，之前我请过一些阴阳先生，但是没用，他们都无法把婴灵弄走。我知道它是我之前的一个孩子，只不过意外流产了。所以它留恋人世，想要留在我身边。可这对于我的生活造成了巨大的影响，邻居都投诉到物业了，说在我们家听到了小孩哭声，整夜整夜的哭，他们都睡不着觉。"

    身为一个灵媒，第一次接单，居然被委托人抢了台词，为此我很有挫败感啊。

    我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周行之倒是笑得挺开心。

    本来我年纪就不大，容易被方艳轻视，现在她自己像科普一样跟我吧啦吧啦讲明情况。分明是在挑战我的业务能力。

    如此，我取出骨镜，说："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要想让它走，就得弄明白它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放不下的人或事，现在我要跟婴灵进行沟通，你如果害怕的话可以回避一下。"

    方艳估计也考虑到自己是个孕妇，受惊吓的话没准影响孩子的生长发育，于是主动去了卧房。

    我指了指周行之："你，进去。"

    "凭什么？"

    "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所以由我来看着骨镜。万一发生了什么事也好及时地把你拉出来。"

    周行之撇撇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看来我的那套说辞并没有令他信服。

    我只好陪着笑脸："毕竟你本事比较大，我去的话保不齐还没探听到消息就出事了。"

    这个傲娇货终于舒展眉头，算是答应了。

    婴灵此刻在茶几上，傻兮兮地望着那几个茶杯出神。

    我悄悄地走过去，生怕被它发现，然而小鬼头精明的很，我刚站定，它猛然回头，骨镜正照在它的脸上。

    周行之是跟在婴灵身后进去的。

    婴灵的世界像是一个瓶子，梨形的瓶子，外面包着一层半透明的膜，仔细一看，像是女人的子宫。

    它所怀念的，不过是母体的温暖，血液的滋养，从而一点一点长大，来到这个世间。

    可是现在，这些都不属于它了。

    它在弯弯曲曲的小道上爬行，急得摇头晃脑的，试图去寻找什么。

    终于，它在一棵树下见到了它的妈妈。

    方艳坐在长椅上，轻轻地抚着肚子，温柔之意溢于言表。

    小家伙眼含热泪，慢慢地爬过去，蜷缩在母亲的脚边。

    母亲似乎根本看不见它，只顾自言自语："孩子，你什么时候能出生呢？好想看看你长什么模样，是像爸爸还是像妈妈？"

    "妈妈！"

    婴灵抬起头来，脆生生地呼唤她。

    方艳仍然不为所动，但一阵风吹来，树叶哗啦啦落下，姣好的容颜迅速苍老，身体的水分迅速蒸发，很快地，她成了现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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