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大概是那个用上好皮毛裹好的的汤婆子,里面注的是熬好的汤药,太医说对陛下的腿有好处,于是时清薏熬了一个时辰才灌进来,怕烫着陛下又包了一层狐狸皮毛,用心是用心的,只是陛下大约心里还是膈应。 他怕汤婆子碎了烫到陛下,又不见陛下叫他,于是只敢在殿门外侯着,很久才听见里面传出细微的声响,他又侯了一刻钟不见陛下唤他,这才安心离开。 谁也不知道,昏暗之中女君艰难的探起身,摸索着将那刚刚砸出去的汤婆子寻回来,抱在了怀里。 她牙咬的死紧 ,不知是在跟谁置气,心中告诉自己,等他冷了便立即扔出去摔的稀碎,但一直到她睡着,那汤婆子都尚有余温。 ——不遂她愿,便如那个人一般可恨至极。 还是第二日时清薏从她怀中取出来的。 清晨药童出去舀水准备熬药时看见白衣国师时险些再次惊的将药罐打碎,国师好歹是终南山上下来的,轻轻巧巧将药罐接住了,提溜着送回他手里,声音冷清:“别扰了陛下。” 竟然还有几分嫌弃。 药童一时呐呐不敢言语,心里吐槽如果不是你这么突然吓我,以我的身手也不可能摔了。 徐昭苏身体不好,喝的药里有助眠的作用,夜半又偶尔惊醒,睡眠很浅,听见声音缓缓醒来,已经有人扶住她的腰,声音也轻:“奴婢服侍陛下起身。” 徐昭苏整个人都僵住了,那只手护在她腰后,不轻不重的力道,微微温热。 她实在没想到时清薏第二天还愿意过来玩如此可笑的把戏,时清薏就算烧成灰她都能从骨堆里把她舍利子扒出来,她竟然以为自己会认不出她。 那只手扶住她,已经伸进去从她怀中将软和的汤婆子取了出来,也是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抱着这东西抱了整整一夜。 寒芒不自觉就从眼底生出,她昨日根本就不该将这东西捡回来。 玉明殿安然随意,没那么多宫女跟着,徐昭苏胃口不好,没吃两口早膳就放下了,歪在阁楼前晒太阳。 殿前有一池子水,以前种着不少荷花,现在还是chūn天没人修剪,就只剩下半池子水和几根枯枝横七竖八的插在水中。 徐昭苏窝的地方正好是风口上,时清薏着汤婆子过来放在她手里,正准备跟着一起晒晒太阳,天知道她为了今天过来伺候徐昭苏昨天夜里熬了一夜批了一堆折子,晒晒太阳睡一会儿正好 。 她仗着徐昭苏看不见趴桌子上还没趴安定,就听见扑通一声,她刚刚抱过来的汤婆子在水里砸起了一个làng。 她抬头去看徐昭苏,女君容颜清丽绝伦,此刻沾染了一丝冷意,手里空落落的。 时清薏:“……” 我不相信这是手滑。 相不相信都没用,她生无可恋的站起来,压低声音:“奴婢再为陛下去寻一个。” 反正汤婆子不缺,她爱砸着玩也随她高兴就是。 “孤就要这个。”女君仰起下颌,chūn日的阳光就从她jīng绝的脸侧滑落一片yīn影,看的时清薏一呆。 “……”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许久未曾得到答案,徐昭苏偏过头来,声音愈发冰寒,一字一顿:“孤说,孤就要这个,听不懂吗?” 她久居上位多年 ,威势极重,如果换个来人恐怕要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故意找茬了,据说徐昭苏从暗牢出来后性格就越发喜怒无常yīn晴不定,过来伺候的不是被驱逐出去就是犯错就扔出去,所以玉明殿现在除了那个药童空无一人。 时清薏叹了口气,挽起袖子,认命了:“是,奴婢这就下去为陛下捞起来。” 她话说的恭顺,丝毫没有以前的生人勿近和冷面无情,继而就听见扑通一声,是人已经跳下去了。 倒是徐昭苏手掌蓦地攥紧,身体不自觉往前弓起。 这潭水还是当年她父皇从山上引来的,不知积了多少淤泥,这些年都没怎么清理过,chūn日水寒跳下去万一—— 万一什么? 死了不更好吗?时清薏这种混账,就该乱箭攒心才是,女君掩住眼底幽幽寒气,告诉自己就算她淹死也是咎由自取。 时清薏倒是没想那么多,chūn日水确实是冷的刺骨,从膝盖以下浸透衣裙,冰雪初融,冷的她牙齿直打战,更糟的是她的手。 前些日子刚被女君陛下砸了汤药烫脱皮,太医说最好是不沾水的,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淤泥里面踩,水浑浊看不清,只能伸手寻着大致的位置摸索。 系统看她疼的脸色惨白不由劝道:“是不是蠢,你叫其他人过来捞不就好了,何必自己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