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鼻子怎么了? 何俊珍转头过来看,什么也没看到,就是眼睛睁着,一眨也不眨。 鼻子有呼吸。 “你看到什么了?他鼻子怎么了?” 男孩儿指着自己的鼻子:“刚才,他这里有个小虫子,出来一下又进去了。” “虫子?” “嗯。” “手电筒拿来。” 借着光,朝鼻子里照,没看见有虫子。 过去给人看风水、断姻缘,要么顶多碰上个凶宅什么的,摆摆风水勉强过得去。现在可难了,这根本就是没影的事,可谓一窍不通。 但她好歹是村里唯一在‘这方面’说的上话的人,可不能让人瞧不起。 嗯,先抬回去,说不定有办法,也可能这孩子会自己好起来。 “喂!老姐姐啊,问你话呢!” 她假笑:“没事,孩子有点发热,你酒喝多了,不要在外面疯!” “老姐姐啊,你刚才骂我嗷,不上道了,我跟你说话客客气气,你在孩子面前不给我面子,不像个做长辈的。” 这人怎么能讨厌到这种地步呢? …… 孩子就在床上躺着,眼睛都睁了快一个钟头了,这几个孩子也忐忑不安,不敢回去,想看这曹小志能好起来,这样回去才能睡得着觉。 这件事,只要被人撞见了,那就瞒不住,别说是孙少强这张贱嘴,就是换了任何一个人,都要满世界嚷嚷。 何俊珍能用的办法都用过了,什么油灯驱邪气、梳子刮痧、搓揉手心脚心,曹小志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孩子问:“珍子奶奶,小志是发热了吗?” 这话让人怎么回答呢。 咣当一声! 大门被推开了,更像是被膝盖撞开的声音,吓人一跳。 是曹小志的爸妈来了,还有另一个孩子的爸妈,后头跟着孙少强,嘴里一如既往的叼着香烟。 “小志!” 曹大为等着老太婆:“我儿子怎么了?!你把他怎么了?!” 曹大为的老婆拍儿子的脸,摸摸他身上,跟着抽泣起来:“我—我乖乖怎么没得反应啊?!你们说啊!到底怎么弄的!呜呜……我滴个乖乖嗷。” 另一对夫妻,男的叫罗长平,是个外地户,来这儿做上门女婿的,老人死了以后,他就是一家之主,脾气不在曹大为之下。 这人过来就上手,打的是自己的儿子:“你魂掉的了!怎么搞得?!晚上不回家,在外面疯!你怎么不死在外面的?!” “呜呜呜……” 孙少强弹了弹烟灰:“我在湖边看到他们的,珍子姐姐也在,我还以为出人命了。” 现在这个样子,跟出人命有多大区别,都特么成了植物人了,人事不省。 曹大为的女人又是一顿哭:“嗯……呜……你们不要吵了,行不行啊?!啊?!孩子都这个样子了,先想办法!先想办法!懂不懂?!!” 闷了半天,何俊珍才说一句:“可能是中邪了。” “你不要想当然,瞎说八道!我儿子中什么邪?你逼话瞎说!” 人家都闹成这样,孙少强还笑的出来:“呵呵,也有肯能是中邪唉。那个谁,杨怀年不就是在湖边乱搞才疯的么,他们还说要弄鱼塘,太想当然了。” 曹大为冷漠看他:“你再屁话,我就把你扔出去。” “哎哟麻麻,我害怕的很呢,你家小子都半死不活的了,你还跟我闹,你说你还有个当老子的样啊?你是畜生唉。” 曹大为捏着拳头,被他老婆拦着。 “哎!你不要跟这个老东西废话,我们带儿子进城,找医师看病!” 何俊珍又多了一句嘴:“可能这个病看不好。” 屋内的人都看着她。 就小志的妈妈还算有理智,问:“珍子姨,到底是什么原因?你平常不是很能说么?怎么现在不说话了。” “我前年就说过,这湖活不了东西,这几年你们也都晓得,哪家在里面养鱼能养活的?养一次死一次。所以他们说湖里头有活物,我就晓得要出事。” “你不要光说这个话啊,想想办法撒。” “我没得办法了,要听我的,就把湖填起来。” 填湖?这才是最想当然的话,那么大一个湖,而且家家户户洗衣服都靠它,虽然用上了自来水,不喝湖水,可这也算是村里唯一的自然水源呢。 前前后后那么多户人家,你说填就填? 怎么听着像是三岁孩童再说话呢。 迟疑过后,曹大为一声不吭,抱起儿子出去了,他女人也跟着。 …… 村子,就这样安静了一个多星期。 曹大为一家三口足不出户,平日里见不到他们的身影,而杨怀年家也是闭门不出,白天黑夜,门都是从里面反锁的。 这天晚上,孙少强在别人那儿蹭了顿酒,喝的是西凤酒,浑身舒服,一人哼着小调,在村里瞎逛。 已经十点多钟了,除了村里一个商店门开着,其他都准备睡觉。 他在商店买了包黄果树香烟,往南边走去。 迷迷糊糊,就看见南边一家的窗户亮着灯。 呵,这么晚还不睡,是不是有一男一女在被窝里打滚呢,过去看一看,就当看电影了。 也没看清到底是谁家,院门还锁着。 黑灯瞎火的,前后一通张望,唉?好像是曹大为家。 “啧,曹大逼不识抬举,不懂得敬老,二逼一个。”他自说自话,站在了东屋外,朝里面看。 床上躺着个胖乎乎的……‘人’? 或者说是‘猪’? 要不还能是怎么东西? 孙少强揉着费劲的眼皮,踮起脚,床上是个孩子,只不过太胖太胖了,胖的可能躺下来就站不起来,五官都挤压在一起,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像是陷入了肥肉。 小汗衫都脱了,怕是女人生娃娃都没他的肚皮大。 他再次揉揉眼睛,自己是不是喝多了,发癔症呢,这是曹小志么? 比猪还胖的男孩儿眼睛有点肿起来,红彤彤的,一眨也不眨,嘴巴嘟嘟嘟的,说着“莫莫……莫莫”。 声音很轻,很费力。 中屋有人,曹大为跟他老婆正在为这事吵架。 “怎么办?!我哪儿知道怎么办?!世界上有这么怪的病啊?!我一百五十公斤都拖不动他!他现在起码有二百公斤!说不定是三百公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