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少爷,您要笑就笑呗,这样子忒渗人。” 宋问扯着他的衣服,躲到墙后,朝门口张望。 小六抱着自己的小包袱,懵道:“少爷,躲着做什么?不回去啊?” 宋问道:“先等等,看看他们到底可教不可教,是良材还是朽木。” 未多时,她的学生从转角出来。 嘴上骂骂咧咧,走下长阶,结伴往城门的方向过去。 “咦?”小六道,“他们怎么也出来了?” “肯定是来找我报仇的。”宋问睁眼瞎编道,“我刚刚问候了一下他们长辈。” 小六一惊,随后谴责道:“少爷!您这也太过分了!” 宋问笑笑往前走去。 “少爷,离他们远点。”小六快哭了,“别去讨打了!” 宋问领着小六,绕了条道,避开学生,然后去了城门前的酒馆。 酒馆伙计迎出来:“客官,您来啦?” 宋问甩去一串铜钱:“我要二楼靠窗的位置。” 伙计朝上一看:“不巧啊客官,有人了。” “哦。”宋问说,“没关系,我只要窗子,我愿意和他拼桌。” 随后便自己冲了上去。 伙计一时不查,让人溜了上去,只能在追在后面喊道:“诶,客官!没有这样的道理啊客官!” 二楼窗边,站着一名华服的男子。 身材削瘦,但身姿挺拔。 他和宋问的目的大约一样,正望着城门的方向。 宋问走过去抱拳道:“兄台你好,借我半个窗子。” 兄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宋问是谁? 直接当他默认,很自然的凑了过去,扒着窗台查看情况。 酒馆伙计躲在楼梯口观望了一会儿,发现双方都很和善。 即没有争吵也没有喧哗,于是安心退下。 拉了正要上去的小六道:“你家少爷让煎的药快好了,现在去端过来吗?” 小六懵道:“药?” “是啊。”伙计道,“大早过来,托我们煎的。” 小六愣愣道:“那我同你一起过去吧。” 此时城门口,云深书院的学生,和守城门吏正陷入僵持之中。 真相为何尚来不及问清,所见却是直接颠覆了众人认知。 一群老翁幼童,个个看着羸弱不堪,只是跪在城门苦苦哀求。 士兵死死把住门口,见人要进来,便手执兵戈凶狠喝退。 究竟哪边才是bào?哪边才是错? 先前还信誓旦旦要撕破宋问脸的众人,此刻真是瞠目结舌,难以形容。 一学子道:“这与传言……未免相差太大了吧?” 另一学子道:“不应该啊,前两日我路过的时候,也没这般凄惨。哪来那么多老翁啊?” “不会真是别有隐情吧?” “许不是装的?博取同情?” “装?装能装出这幅面huáng肌瘦的样子?” “莫说前天了,我昨天来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呀。那群农汉呐?” “不会是有人混在其中蓄意闹事,如今见事态已定,便安心离去?” “切莫胡说!” 他们这边人远远站着讨论,李洵先一步走上前。 守卫横出枪身,拦在他的面前:“要出城?” 李洵蹙眉,抬手一指道:“他不舒服。” 所指老汉再支撑不住,软软倒在旁边人的怀里。 李洵匆忙过去,探手去摸,发现他额头滚烫,确实病了。 学生见状,皆簇拥而上。 一直在城门处风chuī日晒,看来是感染了风寒。 他原本年岁就高,如今更是脸色苍白,奄奄一息。 “真病了!”孟为喊道,“去找大夫啊!” 扶着他的人泪目道:“城门都进不去,哪里找大夫?” 李洵回身道:“放他进去。” “莫开玩笑了。”守卫道,“少管闲事,快回书院去!” 学子起身喝道:“你可知他是谁?这位可是御史大夫的长子!” 守卫听闻匆忙行礼:“公子赎罪。” 孟为背起老汉,正要进去,却被众守卫齐齐拦住。 守将抱拳道:“吾等受命在此,不敢渎职。如无公文批示,不得进城。哪怕御史公亲至,也是如此。” 一学子激动道:“那便眼睁睁看着他病死在城门?六旬老汉,你如何忍心啊!”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你这不仅是见死不救,更是不义不孝!” 守将别过脸:“军令不可违。此人不得进城。” “老汉死便死了,听老汉说句实话。”那老汉抓住孟为的肩膀道,“冤枉,冤枉啊!!” 后面人戚戚跟着磕头喊道:“冤枉啊!” 场面叫人颇为动容。 守卫们没料到局势会发展成这样。 前几日叫嚣的人此刻全没了踪影。 不能如往常般进行武力镇压。一时间竟束手无策。 一方是学生,一方是官兵。 后面是凄凄低诉的百姓。 行人纷纷停步。 怕是从未见过,如此好欺的bào民了。 第5章 唐毅其人 “哈哈哈。这群人真是太蠢了!”宋问扭头对旁边人笑道,“若是用张嘴就能解决问题,这世间还要制度和武力做什么?你说是吧?” 他们这边,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是看场景,也猜得个七七八八。 那人手指敲着窗台,似在思索。 闻言又多看了她两眼,还是没有说话。 真是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宋问心道。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公子。”“少爷。” 两人异口同声喊道:“药煎好了。” 宋问和兄台一起望去。 四人的视线jiāo织在一起。 那仆从惊道:“是你这——” 宋问抢答:“卑贱之人。” 唐毅又一次盯住了她。 宋问摸摸眉毛。 心道真是冤家路窄。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实在是很有缘分。 “原来是殿下。”宋问说,“我这等卑贱之人在看卑贱之人。只是不知道公子这等尊贵之人,为何也在看这些卑贱之人呢?” 唐毅终于出声了,声音很低沉,却很有力度:“民无卑贱。” 宋问腆着脸点头道:“所以,只有我这位不慎拦了公子驰道的人是卑贱之人了。实在是对不住。宋问现在当面向公子赔罪。” 唐毅眉头一跳,嘴唇轻抿:“闻乐。” 仆从连忙回道:“小人在。” 唐毅:“道歉。” 闻乐觉得自己是相当冤枉的。 尤其是替太子的人致歉, 但前者悲壮的结局还在历历在目,他不想跟宋问吵上。立马躬身行礼:“小人先前口无遮拦,冲撞了先生。望请恕罪。” 言语间不见不忿,倒是情真意切。 宋问知道和他无关,咳了一声道:“其实,我真的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方才的话……” 未等她说完,唐毅已经转身,带着闻乐离去。 宋问目送着主仆二人的背影,半截话噎在嘴里,挺不是滋味。 摇头补道:“可惜看来你是。” 小六端着自己的药碗,左右为难:“少爷,这还送吗?” 宋问拉了椅子坐下,叹道:“人不是已经煎了药吗?你还送什么?” 小六便将碗摆到桌上,道:“看这三殿下,也不像传闻中的那样。还会体恤百姓,给人送药,是个好人呐。” 宋问点头:“论人品,他看起来是不错。眉宇间有正气,多半是个好人。” “可他先前的作为,让小六想不通。”小六摸着手臂摇摇头,“为何要如此两面作派呢?” 宋问笑道:“两面作派的人,应该不是他。” 小六问道:“少爷,此言何意啊?” “先前那马车上有两个驭车之人,一人穿着家仆的衣服,一人却穿着宫中的衣服。在宫中自然是要穿内监衣服的。可三殿下出门,还宫里带一个人,再回家里带一个吗?何况三殿下如今不住在宫中,平日也很少进宫。所以车上,一定还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