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秀珍没发现她下巴上变浅的手掌印,大概是被王昱童一双哭得发肿的眼睛分散了注意力,又或许她不觉得有谁会对王昱童这样一个小孩子动手。 但杨素这一巴掌从王昱童的脸上消退了,却深深烙在她心里。 下午的时候祁因有打来电话,王昱童接了之后两人都沉默着。 “抱歉。” 还是祁因先开口了,“还疼吗?”王昱童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带着哭腔说:“不疼。” 其实她特别委屈,从小到大仇秀珍和王建国从来都没对她动过手,跟男同学吵架什么的也都是拼嘴上功夫,杨素那一下算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挨打,还是挨在脸上,一时半会儿真消化不了。 祁因沉默了片刻,再说话时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和不太明显的颤抖:“等我从医院回来就来找你好不好?我很担心你。” 听到祁因温柔的话王昱童更受不了,眼泪哗哗往下掉。 “好,我等你回来……”日光城之所以叫日光城,就是因为它日照时间丰沛,从初夏到夏末都炎热无比。 四月底,风扇已是形影不离。 王昱童chuī着风扇躺在妈妈铺好的凉席上,散着头发需要小心翼翼,一不小心极有可能被夹到凉席的缝隙里,不经意地一个大力拉扯,痛不欲生。 王昱童抠着已经被她抠坏好几片的凉席边缘,翻来覆去等待窗外的动静。 祁因什么时候来?同时又有些忐忑,不知道她妈妈还好不好,毕竟做完手术刚有了点起色就从chuáng上摔下来,万一因此受伤她们就真成罪人了。 从八点翻滚到九点,从九点熬到十点……十一点了,祁因还没有来。 王昱童终于忍不住丢了漫画,穿鞋往外跑。 仇秀珍呼噜都打了两轮了,听见开门的声音马上警觉地醒了:“这么晚了gān嘛去?”“祁因还没回家,我怕她出事,出去看看。” “别胡闹了,这么晚你一个小孩子别乱跑。” “可是祁因……”“等一下,妈妈穿好衣服跟你一起去。” 这头王昱童和仇秀珍摸黑往外走,那头祁因已经到厂门口了。 她从医院出来时已经很晚。 今晚留在医院比较合理,但她惦念着和王昱童的约定,坚持要回来。 公jiāo车已经没有了,她是打车回来的。 车不进厂区,就停在外面。 祁因付了钱往里走,路过夜间菜场时忽然觉得不对劲。 有人跟着她。 祁因心扑通扑通地跳,厂大门就在前方一百米处,但上个月裁员时将后勤全裁,岗亭里已经没有看门人了。 菜场两边都是荒地和高墙,小卖部小门紧闭,漫长的、唯一的道路上只有她一个人。 以及身后的人。 祁因不敢回头,只能越走越快。 身后的脚步也越来越紧凑,那人在追她。 祁因不顾一切地奔跑起来,身后男人立即冲上来拉住她:“别走!” 第24章 祁因回头一脚踹在对方的膝盖上,那人吃疼暗暗叫了一声。 祁因虽然看着瘦弱,好歹是名运动健将,这一脚踹得非常用力,对方是个高高壮壮的男人也被她踢到弯腰。 祁因趁机再跑,对方也没再拉她。 “对不起,吓到你了吧。 我不是坏人,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这种程度的谎话岂能骗得了她,她边跑边拆穿谎言:“我爸已经死了!” “我是他以前的朋友!”男人急切地说,“你叫祁因对不对?你看,这是我和你爸爸的合照!我是来给你妈妈治病的!”祁因停下脚步,确定和那个怪人保持十米以上的距离之后才回头,吃力地看向他手里的黑白照片。 “真的,你和你爸爸在日本认识,从小一块儿长大。 后来他先回了国和你妈妈结了婚,之后有了你。 你爸爸是97年去世的你妈妈现在还瘫痪在chuáng。 你今年16岁对吗?我真的不是坏人,我叫宋仁济。” 王昱童大老远见祁因和个陌生男子相对而立,立刻跑过来,特别戒备地看着对方:“叔叔你是谁?你好像不是我们厂的人。” 仇秀珍也不认识他,上前将两个小姑娘护在怀里。 “误会误会,我是祁先军的旧友。” 仇秀珍看他斯斯文文穿着也很得体,一双皮鞋刷得光光亮亮。 他身后停着辆车,仇秀珍看了一眼那车,和她在福州开火锅城的妹妹是同款。 “女士,你看看,这是我和先军的合照。” 男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双手递上照片之后立即退后。 仇秀珍看了眼,照片里的人的确是祁先军。 那时的祁先军看着也就十多岁,和大家印象里郁郁寡欢的酒鬼完全不同,他和身边的男人笑得非常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