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官方实在是查不出茶税有什么问题,而她也通晓典籍,知道给自家的茶叶冠以产地名并无不妥,唯一要担心的是有人同样打着“楮亭茶”之名来败坏周家茶叶的名声。 周纾想得深了,并没有发现有人靠近。林檎在边上没有打搅她,等了会儿,才轻声唤道:“周小娘子。” 周纾回神,疑惑地看着这个祁有望身边伺候的婢女。 “祁家安人想请小娘子到院中一见。”林檎道。 周纾微微诧异,又斟酌道:“是祁家安人?” 林檎确定道:“确实是安人,只是四郎君在安人的院中,故而遣婢子前来罢。” 周纾没了疑惑,回去与陈氏、陈见娇道了一声后,便随林檎穿过园子的小路到了方氏的院子。 方氏的院子很大,穿堂过后是闲坐的回廊与亭子,而过了月dòng门后便是方氏院中的厅,厅后有一座佛堂,还有四五间厢房,剩余的便是方氏院中的正屋。 到了正屋前,她听见了一老一少正在说趣的声音,少年的声音高亢些,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逗得老人的笑声不断。 “安人,四郎君,周家小娘子来了。”林檎道。 祁有望迅速到门前来,笑道:“小娘子你来啦,快进来坐吧!” 周纾进去后,给方氏行礼问好后,才在客席上坐下。 因方氏年老,腿脚不便,故而屋里的家具都有些高,连坐具都是膝盖高的椅子。 周纾算是发现为什么祁有望端坐时总是动来动去的了,在方氏这儿习惯了坐椅子的情况下,让她端坐确实有些困难。 “我听chūn哥儿这孩子总是夸你jīng明qiánggān,小小年纪便帮着打理偌大的家业,管账也有一手,chūn哥儿还特意向你请教过。” 周纾谦虚道:“安人谬赞,这些不过都是些儿女家应学的知识,奴只浅薄地学习了些,不登大雅之堂。” “你何必妄自菲薄呢?这放眼信州城,也没几家的女儿能有你这般见识与本事的。今日请你过来也没别的事,便是为了答谢你这些日子对chūn哥儿的关照。这孩子平日里便缺少管束,若是有什么失礼的举动,还望宽恕。” 祁有望想说她似乎也没什么失礼的举动,但是见二人谈话谈得用心,并没有插嘴。 “哪里,祁四郎率真可爱,见着她,便如弟弟般亲切。” 祁有望听了这话,不知怎的竟有些难过。 方氏又与周纾说了好些话,赠了她一些书画为礼,这才让人送她回到东来馆去。 周纾出了方氏的院子,这才觉得松快些,她感觉到背上渗出的汗,便急急地回了,脚步快得似乎耳边都生出了风声来。 经过刚才与方氏的一番试探,她算是听明白了方氏的意思,先说她jīng明qiánggān,是个跟信州大家闺秀不大一样的,然后再提祁有望总来寻她的事情,暗示二人jiāo往过密。 而这从头到尾无非是担心她太工于心计,有意亲近祁有望,甚至因她赠送的香囊而认为她有生出嫁进祁家的念头,便敲打敲打她。 她当时便明白了方氏的担忧,便说将祁有望当成了弟弟,表明了自己对祁有望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她暗暗地想,难怪祁有望能隐瞒身世十七年,有这般厉害的祖母在,又有谁能逃得过她的双眼呢!只是祁有望长大了,哪天动了情,她又能如何处理呢? 想到那个清纯简单的人,周纾竟生出一丝难以与之斩断往来的不舍之情。 —— 周纾走后,祁有望一直闷闷不乐,方氏问她怎么了,她道:“嬷嬷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像周小娘子这般聪慧能gān的女子,我钦佩她、憧憬她、喜欢她,才总是去叨扰她,可嬷嬷要将她吓走了!” “喜欢”有很多种,方氏不觉得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便没多想。她道:“为了个外人,你都埋怨起老身了?” “小娘子她虽不姓祁,但是于我而言不是外人,她是明灯。她是我心里头的明灯,让我时刻记着我应该做什么才能不迷失自己,也让我知道我是谁。” 她在周纾的身上看见了后世女性的独立自qiáng、坚忍不拔,也回忆起了前世的自己所坚持的方向,这是她憧憬,并且目光一直追寻周纾的原因。 若是没了这盏明灯,她怕是自己会渐渐地被世俗同化,最后忘了自己是什么人,想要什么。 方氏听了心头一阵难过,又欣慰,便撤了下人,道:“我只是担心她以为你是男儿,对你生出了感情,届时你觉得该如何收场?” “嬷嬷,不会的,周小娘子心里只有周家和周家的家业,她惯会算账,怕是已经算明白了选择我的弊端大于好处。” 祁有望的理智上让她保持平静,而心里头却像下起了雨,难过得心窝都被水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