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九歌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掬了一捧河水,如想象中一般滑而凉。 这人似是被穆九歌惊动了,轻轻动了下,那河水便从穆九歌手中流走了。接着,他慢慢抬起头,对上穆九歌的视线,没睡醒似的直直看着穆九歌。 从这个角度来看,最清晰的便是这人挺翘白皙的鼻尖,长而密的眼睫,还有那双从下而上看过来、因而显得格外温软无害的桃花眼。 任何人见到这样惊艳的美人,都会忍不住屏住呼吸。穆九歌纵然已见惯了世间事,被这样一双眼睛直直看着,也是呼吸一滞。 接着,这人像是才反应过来,立刻低下了头,有几分慌乱似的道:“尊……尊上,您醒了。在下沈非衣,在此侍奉尊上。” 穆九歌“嗯”了一声,打量着他,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边问,她一边在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是装bī遭雷劈吗,想不到刚活过来,居然就被暗算成功了。掉价啊,太掉价了。看来她这身体如今确实是太弱了。 想到这里,她又问道:“那个偷袭的人呢?没被他跑了吧?” 被暗算不要紧,要是连人都没按住,那就真的不用混了。 没想到她问出这一句之后,沈非衣却吃了一惊:“您……不记得了吗?您已经把他杀掉了。” “您把那些人,全都杀掉了。”他一边说,一边目露忧色,情不自禁似的轻轻抬手探向穆九歌,袖中带出一股袭人暖香。 穆九歌:??? 还没等她继续往下问,有个浅huáng色的身影便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谁准你进来的!” 她打断了沈非衣的动作,沈非衣收回手直起身,并不看于漫漫,却看向穆九歌,有些不安似的低声道:“我只是担心尊上。” “阿姐这里自有我安排,你不必操心。”于漫漫语气很冲,带着一种莫名的敌意。 沈非衣沉默着低下头,像是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 穆九歌道:“我没事。漫漫,你也不必担心。不过我昏迷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说着,她对着沈非衣扬了扬下巴,沈非衣便低头一礼,退出去了。 于漫漫看着他出去,这才担忧道:“阿姐,白天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吗?” 穆九歌摇了摇头。 “你并不是昏迷了……而是,而是……”于漫漫纠结地皱起脸,似乎绞尽脑汁在想要怎么说。 穆九歌已经明白了:“我发狂了?然后把那些人全杀了?” 于漫漫皱着脸点头:“那个老头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邪招,竟引得阿姐……阿姐,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 除了比之前更虚弱之外,倒也没有不舒服。穆九歌再次摇了摇头,靠在chuáng头,开始闭目回想。 慢慢的,她隐约能记起一点刚刚的情形。她似乎猛地推开了上来扶着她的宁淮,胸中充斥着毫无来由的bào躁和嗜血,然后便挥手捉住了偷袭她的幻影派长老,然后…… 便将那些充满血腥气的幻象变成了现实。 那个偷袭她的幻影派长老,在被她抓住的一瞬间露出了极其震惊的神色,然后才终于面露惶恐和后悔,但在出声求饶之前,他便被生生捏死了。 想必他也没能料到,他自以为的保命底牌,竟是最后让他断送性命的催命符。 于漫漫一直在旁边,并没有走。穆九歌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过了一会,于漫漫轻声道:“阿姐,你瘦了。” 穆九歌没吭声。这不是废话……病了一场的人身上尚且会残留病气,难道死了一回还能和从前毫无差别? 于漫漫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姐,你……醒来之前,是什么感觉?” 宁淮踏入房间的时候,正好听到了这句话。于漫漫问出这话的神色,显然不是在问穆九歌刚刚的感觉,而是在问……她重生之前的感觉。 穆九歌正半靠在chuáng头,双目微阖,面色比起之前似乎有些疲倦,但并不损半分容色,反而衬出几分慵懒脆弱的美丽。 穆九歌淡淡一笑:“我不记得了。” 宁淮却皱起眉,深深地看着她。 不,你明明记得…… 在被穆九歌碰触的时候,宁淮一瞬间被一种幻觉笼罩,那种感觉令人十分混沌,浑浑噩噩,整个人充满着茫然的痛苦,看不见出口,看不见尽头。 对于穆九歌来说,幻术就是她自身的一部分。那种无望的感觉如此深切,一定是经过了太多年,才会始终萦绕在身畔,无法驱散。 穆九歌抬眼看过来,与宁淮对上视线,问道:“怎么?” 于漫漫这才注意到宁淮的存在,回头看他一眼,不情愿道:“阿姐,这个人似乎有事要找你,一直站在外面不走,一定要等你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