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完^本.神^站.首^发↘手机用户输入地址:m.Wanbentxt.coΜ 苏深河摘下帽子从车里出来, 绕到后备箱提出购物袋。副驾驶上, 舒言拢拢头发, 下车后挽上苏深河的胳膊, 靠着肩头,附耳轻声细语,嘴角荡漾着甜蜜的微笑。 两人乘上地库的电梯, 向舒言家回去。 “好了吗?”纪誉打来电话询问。 苏深河站在舒言身后,等她开门, 回答道:“照片都拍好了,再两个小时应该就能曝光。” 纪誉挂断电话,重新投入到视频制作中。画面集结了他在《周末》组剪辑过的精品画面,新录制的音轨也加到了视频中。 他拿过最近那次录像的带子,上面标着陈晋原的名字,把玩了一会儿, 插入机子,剪出一句话, 加到视频里, 完成了他的最后一个作品。 纪誉抻抻腰,活动一下脖子,去茶水间端了一杯果汁来,坐在剪辑室的椅子上,看一眼时间,快到点了。 他拿起手机,拨了陈晋原的电话, 然后开了免提,放回桌上。电话响了几声就接通了,陈晋原的声音有点阴沉烦躁,心情不大好。 纪誉没有说话,拔掉耳机,手指在空格上轻轻敲击一下,视频的声音响起:“世道还真是不公平,你给苏深河剪片子都费心费力,匀一点精力给我不过分吧。” 陈晋原一愣,这是自己的声音,他隐约记得那日纪誉在自己家时,他说过这些话,可他的本意绝不是控诉自己的镜头少! 声音继续从听筒传来,这回变成了纪誉的声音,“我因为偏科严重,高考四次落榜,有幸在偶像的教导指点下入了制作的门,得到在林导手下工作的机会。在节目组中有失公允,加入过多个人喜好,才引起了这么大的风波,被台里开除……” 电话那边刺耳的摔砸声响起,乒铃乓啷的,可以想象到陈晋原家中的混乱,只不过这次得他自己收拾残局了。纪誉关掉免提,从容拿起电话,平静道:“要结束了。” 陈晋原像是被危险逼近的野狗,狂吠着,疯吼着,“赢了?你以为你赢了?在我这里找优越感么?!要不是公司阻拦,你以为你能够轻易扳倒我么!就你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我陈晋原还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可他除了像野狗一般喉间发出低吼的警告声,别无他法。纪誉一边点着发布,一边平静地宣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同样还会有应对的方法。不论今天结束,还是明天结束,结果都一样,我不会输。” 陈晋原用力攥紧手机,仿佛这就是纪誉的脖子,恨不能掐死他。陈晋原怒吼,垂死挣扎,“没有结束!我今天受的屈辱总有一天会让你加倍偿还!” 每一次对战会有胜负的结果,但每一次的结果又会是下一次争斗的开始。不见血流成河的人,永远喜欢无休无止的战争。 视频发布在纪誉自己的账号上,每一秒,浏览量都在快速增长。纪誉静静盯着屏幕,淡淡道:“我不喜欢争斗,只是有想要保护的人。你复仇,如果可以只冲着我,我便不会还手。总之,在我这里,一切都结束了。” 林间也关注着纪誉的动态,点开视频,看着他剪过的CP唯美互动,苏深河心动的镜头,不由发笑,纪誉还真的是偏心。 苏深河知道纪誉在剪片子,却不知道他最后会剪出一份检讨来。 “我没有经过系统培训,单凭天赋工作是有缺陷的,教授在理论方面给予我许多指导,我心怀感激,如果因为我的缘故而使教授名誉受损,我良心不安。为避嫌,本人纪誉,真名纪宇,将不会……” 下方的评论快速刷新着,支持纪誉的骂陈晋原,支持陈晋原的则骂纪誉。 这一场因为导演偏爱,而引起嘉宾报复的闹剧,就要收场了。最终需要付出代价的只剩两人。 苏深河拨通纪誉的电话,与喧闹的网上不同,那边静谧,唯有纪誉轻轻的呼气声。苏深河柔声问道:“不考影院,打算考哪?” 纪誉收拾了剪辑室,待屏幕都熄灭了,才关掉灯,最后看一眼,慢慢关上门,平静地离开了这里。他笑笑,“考哪里都可以啊,我都没有问题。以后不需要工作了,我能复习的时间就特别长。” 苏深河点头,嘴角泛起笑意,“对,你都可以。”短短一阵静默,苏深河听到电梯的声音,便问道:“要回去了?” “嗯。” 苏深河:“东西张跃帮你打包带过去了,落下什么东西,告诉我,我给你送过去。” 纪誉从今天开始要去和纪氏夫妇住,等风波平静后,大家遗忘了再回来。苏深河舍不得,但架不住纪誉非要这么办,还说这有助于高效复习。 “好。就这样吧,我要挂电话了。” 纪誉一点也没有舍不得他,苏深河觉得心有点受伤。果然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心肠这么冷。苏深河胸口闷着一口气,幽怨道:“你都不会想我吗?” 纪誉走出电视台,在人行道与往来的行人汇合,彼此穿梭交织,像河流溪水。他听到苏深河埋怨的话,赶忙澄清,“想呀……” 他害怕旁人听去了,所以声音压得很小,贴着话筒,手捂着,轻轻呼出一口气,说得认真。纪誉顿了顿,继续安抚,“我们忍一忍,等合约结束、我高考完了,就可以在一起了。” “我等不了那么久。” 纪誉也为难,抱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你想怎么办……” “最多到艺考结束,再不能迟了,再晚我就进山了,你想憋死我吗!”苏深河说得十分干脆果断,不留一点回旋的余地。 “好。” 做下一个约定,苏深河每天掰着指头,数着日子等待约定兑现的那天,艺考日子越近,他越是兴奋的睡不着觉,这种激动劲儿,当年自己考试时都没有过。 12月,天早早便黑了,路边的树已经落秃了枝,寒风一卷,地上脆硬的叶子翻滚着,涌向下水道口。寒天黑夜的,街上的人更是少得可怜。 最后一场考试明天就结束了,今天晚上,苏深河开车去超市买了许多纪誉爱吃的东西,路过蛋糕店又预定了草莓蛋糕,明天送货上门。 他开车绕去纪家的小区,停车在楼下,抬头看去,纪誉的房间亮着暖暖的灯,大概再做最后的回顾复习吧。他掏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早点休息,明天加油。 顿了顿,又打了几个字发送出去:明天我去接你。 没一会儿,房间的灯灭了,手机的屏幕亮了,纪誉回复道:好。 每到艺考的时候,各大院校早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些从考场中走出来的青涩少年少女,终将会有行业中大放异彩的明星,所有人都不愿错过这一个瞬间,谁能捕捉到,就将是一份珍贵的资料。 苏深河对此十分熟悉,在校的那几年,每逢这个时节,都没人愿意进出校门。他今天跑来这种地方,着实在衣服造型上下了很大功夫。 纪誉面试的序号不前不后,结束的时候,教室外正值阳光灿烂,和他的心情一模一样。纪誉脚步轻快,翘着嘴角从考场离开。出了校门,冲过乌泱乌泱的人群,拨通电话,轻快地问:“你在哪里呀?” 他四处张望、翘首以盼的模样悉数落进苏深河眼底,惹起一层浓浓笑意。苏深河招起手,对着话筒道:“看马路对面,我在招手。” 纪誉兴奋地瞥头,看到宽阔马路的那头,一只玩偶熊摇着熊爪。原来苏深河套了一身玩偶装,怪不得敢这么大摇大摆的来考场,纪誉不由笑得眉眼弯弯。 “你等我!” 他郑重说完,挂断电话,奔跑着上了人行天桥。 苏深河噙着笑,不紧不慢向天桥的阶梯走去,站在台阶下,仰着头,等待着。 那明媚的脸,带着灿烂的笑出现在天桥上。纪誉高高站在桥上,冲苏深河招招手,然后飞奔下来。 苏深河张开手,等着他冲向怀中。 近了,更近了,还剩四级台阶,纪誉迫不及待要冲进他的怀里,于是起身一跃。阳光照在他飞起的身姿上,整个人熠熠生辉,白光刺眼,晃得苏深河睁不开眼。 待怀中结结实实有了重量,苏深河低头一看,双目顿时睁圆,这玩意儿是个什么东西! 一身古装衣袍,眼神迷茫,却长着一张和纪誉一模一样的脸。 ——最终章—— 纪誉也被白光晃了眼,他明明记得自己是扑向苏深河怀里的,可是,待眼前清晰了,他才发觉自己脚下不稳,被什么东西绊到了,摔得四脚朝天,回眼一看,原来是高高的门槛。 有人急冲冲地奔着自己来了,大块头挡了阳光,遮出阴影,“哎呦,少爷诶,你身子怎么越来越弱了,耍不了棍棒也就算了,怎么走路都能把自己摔了。” 大黑也从府门厢房中探出头来,冲着他狂吠不止。 忠伯佝偻着背,来搀扶自家少爷,越靠近,沟壑纵横的老脸越皱得厉害,“少爷啊,你怎么又断发了!还有你的袍子呢!这乱七八糟穿得是什么啊。您要是隔半年就闹这么一出,夫人和少夫人可怎么受得了呀!” 纪誉像个残废,任凭忠伯搀着,呆呆站在原地,看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大宅子。 回来了,就这么回来了。 大门前的动静传到了前厅,厅门里款款走出一个人影,水青色的衣衫,身影端庄典雅,步姿摇曳,她立在庭院,静静站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急促起来,步姿乱了,只剩急切。 “誉儿!”纪夫人切切呼唤,眼睛弯成月牙,含着一窟水一般闪烁着光。 “娘亲……”这温暖的容颜唤回了纪誉的神。 纪夫人握着他的手,紧紧攥着,仿佛很久都未见过了,泪水不觉淌了下来。 忠伯看得疑惑不解,“夫人啊,您这又是怎么了,好端端怎么哭上了?少爷都娶亲了,这次断发定不会又是看破红尘。隔三差五的顿悟,佛祖也不待见他呀。”忠伯杵杵纪誉,“少爷,你倒是说句话,别让夫人着急!” 纪夫人取下帕子,沾沾眼泪,笑出声来,“没有,我是高兴,忠伯,快让人挂灯,吩咐厨房今日摆宴。”她轻轻摩挲着纪誉的脸,颤着嘴唇道,“少爷回来了,府里要好好庆祝一番。” 忠伯越来越不懂了,少爷每天都回来呀,这倒底是怎么回事。虽然不明白,可夫人的命令还是要照办的,忠伯欠身退下。 纪夫人拉着纪誉回房。一路,纪誉不知该从哪儿开口,照忠伯的话讲,这些时日后世孙应该是替他生活在这里,可是娘亲为什么会像是刚见面一样。 进了屋子,纪夫人端来一碟栗粉糕,“你最爱的栗粉糕,很久没吃了吧。这些时日去哪儿了?”纪夫人显然有些语无伦次了,什么都想说,可发觉似乎也没什么意义,她抿嘴一笑,“回来就好,快吃吧。娘每天都做,就想着你会不会有回来的那一天。” “娘亲……”纪誉眼眶一湿,“孩儿不孝,不知道您在等我。” 纪夫人伸手抹掉他眼角的泪水,笑说:“这么大了,还哭呢。那孩子可比你刚强多了。” 纪誉腮帮子里填着栗粉糕,吸吸鼻子,含糊道:“娘亲怎么知道那不是我。” 纪夫人点点他的额头,“哪有当娘的认不得自己儿子的。”她眼里盛满爱意,“给娘说说吧,去了哪里。那日那孩子进府,也是这副断发模样,娘有些好奇。”纪誉吃够了,纪夫人便耐不住要和儿子说话。她伸手捻了捻纪誉的衣服,“这个不冷吗?让雁儿取你的长袍来吧。” 纪誉翻起卫衣下摆,露出厚厚的绒线给娘看,“不冷,这个衣服看着显瘦,里面可厚了。”他凑到纪夫人跟前,压低声音说,“我去了后世生活的地方,未来的世界,那里的衣服比我们的好看多了。” 他怕旁人听了去,以为他疯了,只好悄声对纪夫人说。娘亲相信他的,他说什么娘亲都不怀疑。 纪夫人果然不质疑回来的儿子是个疯子,反而饶有兴趣地问:“你怎就能去了那里?” “我不知道,我与后世孙莫名交换了,他来到了这边,我去了那里。” “还有呢?”纪夫人追问。 纪誉捋了捋思绪,他在现世干了很多事情,这些娘亲都是闻所未闻的,但所有事情中,有最重要的一件,必须先说与娘听。 纪誉脸颊微红,有点羞涩,眼波微动,颔首道:“娘,我有心上人了。” 纪夫人心中荡开一阵甜蜜,弯起嘴角,“真好,那孩子大婚时娘就在想,什么时候誉儿也能遇到心仪的良人,白首与共。是怎样的孩子呢?” 嘴角扬起幸福的弧度,纪誉郑重道:“是特别好的人。”他想起口袋里还有手机,立马掏出来,点开相册,让娘见见未过门的儿媳妇。 现世时空。 纪家小媳妇黑脸拧眉,纪宇也默不作声,两人面对面坐着。 特别好的纪家媳妇心里有气,刚平复的情绪又拧巴起来,冲着纪宇没好气道:“没完没了的作妖!” 纪宇一看他又要挑事儿,也没好脸色道:“泡了别人的祖宗,还骂着人家的孙子,你这人还要不要一点脸。” 苏深河火力全开,“你连你祖宗的女人都睡,你有什么资格还嘴!你到底干了什么,把我媳妇儿弄哪儿去了!” 纪宇喊冤:“我真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干!都说了,我下朝回府,一开门就到这儿了。” 五百年前。 纪夫人先是对手机这样东西感到新奇,但看了照片,已然忘了手机是何物,整个沉浸在震惊中回不了神。 “娘……” 纪夫人动了动唇,艰难开口,“这是个男子?” 虽说此时男风盛行,京城贵族都多少养着男宠,但从未有作为妻室的。娘亲难道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纪誉小脸一垮,闷闷道:“您不答应也晚了,我聘礼都下了,就是家传的那柄剑,人家也接受了,您现在反悔这不合礼仪。” 纪夫人见儿子怄气的模样,不觉好笑。这孩子从前只有两幅面孔,在家时乖巧黏人惹人爱怜,出征时冷面寒目自生威仪。如今,在家还有顶嘴不听话的时候啊,当真是喜欢上了人,不中留。 纪夫人柔声说道:“男子也无妨,这是誉儿今生第一次的喜欢,娘替你开心。” 纪誉不好意思的揉揉脸,“我第一喜欢的是娘。” 纪夫人定定望着,轻声道:“爹、娘、世家都不是你可以选择的,从各种意义上说,这孩子都是誉儿今生第一次的喜欢。” 纪誉一愣,最终翘起嘴角,点点头。他翻着照片,边给纪夫人展示,边讲苏深河的一切,顾盼神飞,像是显摆自己的宝贝一般。“娘,你来,我拍张照片给你看。” 纪夫人的注意力又回到手机,看着儿子给自己拍得照片满心的喜欢。 母子俩交心直至晚宴,纪誉换服着冠与纪夫人同行。 开席前,一娇小的女子由婢女搀着,坐到纪誉身旁,软软叫一声夫君。纪誉蓦地心中警铃大作,完蛋了,他的小媳妇不会也投错了怀吧! 现实时空。 两人没心思吃饭,苏深河烟抽了一根又一根,回头看一眼拿零食充饥的纪宇,那一桌好吃的本来都是买给纪誉的……苏深河越看心越烦,开口道:“你跳一下试试,万一能换回来呢。” 纪宇气愤地零食渣滓乱喷,“都说了不可能!摔死了怎么办!上次那是我对世界死心了,谁说跳楼是启动机制了!我要是死了,我老婆孩子怎么办!” 苏深河看着满地的渣子,翻他一眼,同样的脸,可比起他媳妇儿怎么差那么多。他轻哼一声,“所以说谁让你搞祖宗的女人。” 纪宇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能不说这个了吗?搞不了了,不是都还给祖宗了吗?” 苏深河心里一紧,泛起酸来,纪誉呢,不会真的假戏真做抱着美人入睡吧。 五百年前的纪府书房。 纪誉找了借口躲开孙媳妇,纪夫人自然帮着儿子打掩护。纪誉在纪夫人房中陪到夜深,纪夫人精神疲乏,纪誉便退出房,去书房就寝。 寒夜只有火炉燃起微微暖意,纪誉钻在被窝里,有点怀念现世那热烘烘的暖气,暖得整个房间像夏天。他又忍不住拿出手机,原本今天可以见到苏深河的,现在依旧只能靠照片和曾经的语音消息想念。 电量忽然降了一格,数字跳动到89%,纪誉忽然心慌起来。这个时代还没有电,电量耗光了,那他就再也看不到苏深河了! 备考分开的那段时日,他也没有见过苏深河,但是每天学累了,看看照片,看看视频,他并没有觉得有多难熬。 但现在,连看照片都进入倒计时状态了,没电之后怎么办?会不会慢慢忘掉苏深河的脸?会不会急切的想念,但是脑海之中依旧是一片朦胧。纪誉想起苏深河曾经说过的担忧,果真都被他料到了。现在的自己,害怕得发抖,害怕得想哭。 纪誉赶忙把手机亮度调到最暗,打开省电模式,然后塞在被窝里,赶紧睡觉,明天要早起,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翌日,天未亮,早朝已然开始。纪某人武将转文官后,虽然品阶还不高,职位还不大,但是作为官场转职第一人,颇受陛下器重,日日被迫参加早朝。 今天,纪将军的站位空出来了,前后左右的人都议论纷纷,这人呢?早朝可不能迟到啊,更何况是被陛下盯上监视的人,怎么敢旷工? 有人和内侍的公公私交甚密,已经得了消息,于是咳咳嗓子,摆出万事通的模样,散布道:“诸位还不知道吗?从前的纪将军,现在的纪大人,又换职位了。” “哦?” “据说早早就入了宫,禀明圣上,说要去画院。” “又要当画师么?为什么?” “谁知道呢。” 纪誉没想着换职位,只不过无心朝政,因此和陛下告了假。皇上日日让他上朝,是要把人搁眼皮子底下,提防他的动作,现在主动告假,便大大方方准了。 纪誉在画院拉住一位画师,扼住手腕,没留一点逃跑的余地,“张画师,我知道您是这里画技最好的,就帮我画一张吧。” 张画师知道自己逃不走了,于是屈服点头。 纪誉攥着手机,提前讲明,“别好奇,别多问,抓紧时间,我要写实的画,您别臆想什么神韵,要一模一样,好吗。” 张画师嘴巴抿紧,当了这么多年宫廷画师,少打听这点规矩他还是懂的。 可是,纪誉掏出手机来,张画师就不淡定了,点开照片递到他面前时,张画师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纪誉叹口气,知道自己是白讲了,于是道:“您先画,画好了我就跟您讲。” 张画师抄起画笔,疯狂作画。纪誉不住提醒,“细致点,细致,要写实的,别抽象了啊。” 张画师点头,写实有什么难的,这是一个画师的基本功,他也不想写意,奈何在皇宫里什么都照实画怕是活不了几年。 “好了。” 纪誉立刻锁了手机屏,让张画师举起画儿,他好端详。他看了一会儿,后退两步眯起眼再看,还是不对,又退两步。 张画师就这么看他一直退,劝道:“别退了,再退就要出画院了,大人有什么就直说吧。” 纪誉跑回来,认真而陈恳道:“您没有画出他的神韵呀。这个眼睛没有神采,我看着有点陌生。” “……”宫廷画师就是这么难干! 不怪纪誉刁难,苏深河每每看着纪誉的时候,眼睛里都有光,是喜欢,是珍视,是疼惜,是许多情感交融的目光,旁人自是无法体会到。 张画师涮着笔,看看笔洗,看看纪誉,再看看笔洗,终于按捺不住,“纪大人,能和我讲讲了吗?” 纪誉摩挲着下巴,眼睛终于从画纸上移开,“张画师,您教我画画吧,教会了,我就跟您讲。” 当官的就是这么多心眼!可张画师别无他法,只能被摆布。 纪誉自此脱了朝服,换了一身素袍,每日在画院泡半天,回家之后,又去纪夫人的院子泡着。 “誉儿,别画了,娘做了枣泥糕。” 纪誉两手抓着大大小小各型各色的笔,实在腾不开,“等一下,我马上就画完了。” 纪誉笔锋一收,终于大工告成。他撸起袖子,让丫头打来一盆水,洗干净手,捏起一块枣泥糕。 “今天画得还好吗?”纪誉边吃边问。 纪夫人,安慰道:“比昨天又进步了一点。” 纪誉听了,傻乐一下,然后乖乖吃糕点。他知道娘亲是在安慰自己,一天能看出什么变化来。他看着苏深河的画像,心知肚明自己还差得远,可是比起第一次提笔画出的鬼样子,已经好了很多。 “娘,他好看吧。” 纪夫人点头,笑说:“好看,誉儿喜欢的人怎么会难看。” 纪誉也笑,“看起来像仙人一样不可近身,可他有时也挺傻的,就像大黑,一会儿撒疯,一会儿黏人。” 纪夫人听得津津有味。 每一天,纪誉都会画,每一次,都会问一句“今天呢”,每一回,纪夫人也都会答“又进步了”,电量在这一天天中一点一点的下降,由长变短,由绿变红。 转眼,腊月已至。京城的街道热闹起来,百姓已经开始为年节做起了准备。腊月开始,大雪便纷纷扬扬下个没停,落在翘起的屋檐上,积起厚厚一层,看起来松软得像蛋糕。 现在,纪誉每日还会去少夫人的房里坐坐,少夫人肚子越来越大,这种时候,夫君不陪在身边,实在不利于胎儿生长。 但他依然不会留宿。纪誉师从苏深河,流氓话也学得很有神韵,他告诉少夫人,自己性致勃勃,同房睡觉说不定会兽性大发,伤了孩子。 少夫人是一位贤淑的女子,听“夫君”这么说,羞红了脸,亲自送“夫君”离房。 纪誉走到庭院,呼吸时鼻口间升起一股白气,他仰头望去,玉盘挂在天际,又是一个十五 ,可是月圆人不圆。纪誉的嘴角耷了下来,低头看着身影,默默前行。 触景生情,纪誉睡意全无,在桌上铺开纸,提笔又画了起来。他现在很少照着手机去画了,一幅画画了这么多遍,已经深深刻在脑子里了。手机那点仅存的电量,他得留着,等哪天想得不行了,再看一眼真人。 纪夫人的院子和书房小院仅一墙之隔,夜里梦醒,向窗外看去,却见那两层的小楼还燃着幽幽烛光。纪夫人披了斗篷,紧了紧领口,推门去往书房。 桌上的烛台兀自燃着,桌前的人已经趴倒睡了过去。纪夫人无奈摇头,拍拍儿子,想叫醒人,穿得单薄,这么睡一宿会着凉的。 推了好久,纪誉总算有点反映。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看自己枕着苏深河,于是又心满意足地扑上去,蹭了一脸墨,合上眼继续酣睡。 纪夫人没办法了,只好由着他去。夫人从床榻上报来一床被子,给儿子裹得严实,吹了烛台,悄声退出房间。 一夜寂静漫长,早上醒来,纪誉除了脖子酸痛,肌肉僵硬,头还很疼。 钢筋铁骨的纪将军不负众望的发烧了。 纪誉很久没生病了,觉得头晕头痛时,还没意识到是自己发烧,总以为熬夜太久,精神废了而已。 直到纪夫人捧着他烧红的脸,心疼道:“都烧成这样了,还到处乱跑。” 纪誉被娘亲赶回被窝,蒙上被子,训斥道好好休息。 纪誉闭起眼来,嘴唇蠕蠕,还不忘和纪夫人讲他在现世的趣事,“我刚有手机的时候,晚上总是偷偷玩,苏深河也这么凶我。不对,娘比他温柔多了。” 纪夫人守在塌边,差忠伯去请大夫。 大夫诊诊脉,开了几味药,便又走了。 煎好的药纪誉也喝了,但病愈总是有个过程,他依旧昏昏沉沉的,一睡就是一天,除了梦中呓语几句“我想你”,一整天什么事儿都没有干。 一直到月明星稀,他才蓦地睁开了眼。纪夫人摸摸他的额头,心安了些。 “好多了,你呀,是要把小时候没有折腾的全都补回来吗?饿了吗?娘去给你煮点粥。” 纪誉点点头,目送纪夫人离开,然后目光幽幽望着帐顶,他刚刚从梦中惊醒,梦里苏深河的身影也快消散殆尽了。 他喃喃自语:“我是真的想你了。” 年节已至,纪将军病早就好了,生龙活虎的。府里张灯结彩,置办年货,大家都进进出出,热闹不已,只有精壮的纪将军还在房里作画,把自己一身的力气精力全花在艺术创作上。 自打病好了,纪誉改了日程表,每日画两幅,一幅是临摹的,一幅是靠自己想象的。他觉得要尽快适应自我创作,毕竟这会是他安度晚年的手艺。 入夜,团圆的酒席张罗起来了,纪夫人终于打断纪誉的创作,让他快点出来。 宗亲们入席,老少齐聚一堂,小孩子们满地跑,大人们则侃侃而谈。人人都端着酒杯要和纪誉喝一杯,“多少年了,终于能在除夕见到你了。” 纪夫人也沾沾眼角,是啊,多少年了,终于再一次和儿子一起过了次年。 觥筹交错,纪誉应付地焦头烂额,总算熬到了酒席结束。宴会后,大家围在庭院中,遥望皇宫中点燃的烟花。一朵朵灿烂如牡丹,在漆黑的夜空绽放出绚烂,照亮了棋盘一样的街路。 纪誉醉意微醺,从怀中摸出手机,这样的日子,可以奖励自己看一眼苏深河吧。他藏在宗亲的身后,点亮手机屏幕,迫不及待的点进相册。苏深河那一抹笑意在屏幕上绽放,远比天边的烟花更加灿烂,让他无法移神。 纪誉嘴角荡起笑意,脸颊被酒气熏得微红,痴痴一副模样。大概是被酒精麻痹了,他心思荡漾了,举起手机贴近嘴边,颤颤的,想亲一下。 还没有碰到,屏幕忽然暗了下去,纪誉看去时,最后一抹亮光也被吸入那黢黑的屏内。他皱皱眉头,支起指头,戳戳屏幕,可毫无反映。 纪誉一愣,手忽然颤抖起来,一个劲儿戳着屏幕,一下又一下,开机键反复摁着,像机器人一样不休不止。 终究,他不是机器人,手指开始发酸,指尖也被坚硬冰冷屏幕杵得发疼。他颤颤将手机塞回怀前,靠在心脏处,然后放声大哭起来。 烟花炸裂的声响也掩不住他的嚎啕大哭,所有宗亲都扭头来看他。不明就里的孩子们抱着大人喳喳问:“誉叔叔怎么了?” “开心的。” “是啊,终于回家过年了,你誉叔叔高兴。” 纪誉用袖子抹着鼻涕眼泪,止不住的哭,从今往后,他再也看不到苏深河了。他好后悔,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想到可以亲亲,现在,再也没机会了…… 酒醒之后,纪誉仿佛忘了发生的事一般,恢复常态。和娘亲黏一阵儿,去少夫人屋里做一会儿胎教,然后悠然自得的画画。 他再也不问纪夫人画得好不好了,每天都静静地画,画完就收工。 纪夫人知道儿子变了,她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但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覆着山川河流的冬雪渐渐融化,春暖复苏,枝头抽芽,河水淙淙,纪夫人打发纪誉出门散心,“誉儿,想去踏青吗?” “不想去。”纪誉躺在小院的藤椅上晒太阳,今天的画还没开工,他要先吸收天地精华,然后精进技艺。 纪夫人张开扇子,帮他挡挡阳光,她轻轻道:“还在想他吗?” 纪誉一阵沉默。 “你很久没出门了,也很久没提他了,不管是心还是身,总得踏出一步,不然会憋坏自己的。” 纪誉眼眶发紧,眼前雾蒙蒙的,他的心是没办法再踏出去了,“那我还是出门吧。” 纪夫人让小厮去马厩牵来两匹马,“娘陪你去。” 纪誉抚着绝尘的背脊,毛色鲜亮,一如自己离开以前。他牵着马缰,握着马鞭,跟在纪夫人身后,慢慢悠悠顺着长街向城外走去。出了城门,便跨上马背,纪夫人奔腾而去,纪誉一路追随,这条路,他渐渐有了印象。 小时候,爹出征不回家的时候,娘总会驾着马,带他去远郊的青龙山。那山间有一广阔之地,静谧无人,他们便在那里,大声呼唤思念。 御风而行,不久便到了,马儿信步在草地上吃草,纪夫人招手让纪誉跟上,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行至视野开阔之地。 纪夫人轻轻戳了一下纪誉的背,“喊出来吧,忘不掉就牢牢记着,只是别闷在心里。” 纪誉红着眼眶,点点头,两片唇轻颤微微张开,深吸一口气,对着千山万壑大声释放,“苏深河,我想你!我现在真的真的想你了!你知不知道!” 他用尽了力气,声音激荡在山间,阵阵回荡,穿不透山,略不过云,只能回荡在他的天地之间。 “我想见你……”话一出口,他便泣不成声,“娘,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好想见他。” “傻孩子,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呢。”纪夫人浅笑着,眺望远方,那里什么也没有,但她看得深情,“将相侯门,从未对天伦之乐有过奢望,娘面对过很多死别,我爹爹、你爹爹,他们都是战死,以死换取盛世太平。” “誉儿,娘和你只是生离。”纪夫人长舒一口气,“你背负了纪氏一门的职责,明明生性并不好战,明明是这样的乖巧温顺,爹娘不舍,但也无他法,纪家亏欠你的太多……如果,你可以离开去往幸福,娘开心还来不及。” 纪誉伏在纪夫人肩头,一动不动抱着,他想告诉娘亲,这样的生活他没有觉得委屈,不需要为他而感到抱歉。 往后的日子,纪誉又开朗起来,想念苏深河时,还会策马奔入山林,对着千年巍峨不移的高山诉请。府上的大黑也终于记住了主人的样子,进出门时不再冲他叫了。 这日,天气闷热,纪誉窝在房间中画了一下午,临近收尾,屋外响起惊雷,没多久,雨声渐起。 他端详自己的画,面露欣喜。 习画半年之久,终于画得传神又像样,纪誉一激动,跑去马厩牵来自己的绝尘,跨上马背,飞奔而去。 “少爷!雷雨呐!雨势要大了呀!”忠伯冲到街上朝纪誉喊着。 纪誉只管策马奔腾,大声喊道:“没事!你回去吧!” 他一路奔进山林,马蹄飞踏在泥泞的路径上,溅起泥花打脏了马尾,来到那幽闭之地,他终于放声大呼:“苏深河!我把你画出来了!看不到你我也不会哭了!” 苏深河曾经担心过,担心他会哭,事实上他也确实哭了不少次。但是,以后再也不会了。他想告诉苏深河,想让他不要担心,这千年的大山,或许能传达他的心声到现世。 纪誉喊累了,拽拽马缰,调转方向,要回家。刚新鲜出炉的画,忘了亲一口,太可惜了! 雨势滂沱起来,瓢泼大雨,山间升腾起云雾,似幻似真,如仙境一般。纪誉信马由缰,任凭绝尘奔驰,带他回家。 狂奔之中,雾气渐散,雨势也缓了下来。 “你还不走吗?” 纪誉听到人声,不觉拉了拉缰绳,让绝尘缓下来,以免撞到行人。 有人应答:“我再待会儿,雨要停了,我想看看彩虹。” 那声音回荡在山间,悠扬而动听。纪誉心动,勒停绝尘,发怔地望着。 山间雾气淡了,那声源处的人影越发清晰,纪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得清了,可眼眶却冒出热流,又蒙上视线,看不清了。 可他也不需要再看。 每一次的离开,都是为了靠近最终的归宿,那里站着的就是他的幸福。 纪誉飞身下马,向那边狂奔,也不管他有没有受伤,腰痛是不是再犯,直接扑了上去,将人扑倒在地,搂着脖子,泣不成声,“我刚学会画画!刚画出你的模样!怎么就回来了!” 苏深河的戏刚刚杀青,连轴转从深夜一直至今,他一身疲乏伤痛,但是被这突然的一扑全部治愈了,身心都是满足,人生别无他求。 苏深河用力箍着,恨不能让他融入自己的身体内,嘴唇在纪誉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深沉而热烈的吻,一遍又一遍低语着“我想你”。 纪誉支起身,在他唇间留下一个深吻,弯着眉眼,认真道:“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你们走到完结,下本再见。 关于番外,特别沙雕的话,就放到《番外》那篇里 新文预收中《喵咪校霸,撩坏男神》 【冷着冷着就坏掉了的学神X有一颗喵心的校霸】 史上最惨重生,重生成被全校唾弃的人渣,连以前对我最好的男神都讨厌我! 猫生艰难…… 设一个小目标:和男神搞好人际关系 但控制不住自己喵咪习性的校霸,做什么都像是个痴汉 顾南行:你躺我床上干什么? 白渺(只想处好室友关系的喵咪):帮你暖暖。 一排空便池前…… 顾南行:你站我身后干什么。 白渺:我我我没偷看!(我就是认厕所……) …… 顾南行觉得这小子是喜欢上自己了。 当高冷的学神终于勉强接受了喵咪的“爱意” 情人节当天 顾南行:我不喜欢太甜的巧克力。(勉强伸出手接) 白渺:嗯?你别误会,我对你没想法!真的!一点都没有! 高冷逐渐崩坏…… 一只立志做个好人的猫,终于撩坏了男神 支持(綄本神站)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