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细细打量了宫贵人一眼。 这是想报昨夜之仇?即便甘愿为她驱策,也要雪耻报仇? 德妃轻笑一声,“你想要作什么,本宫可不知道,但你若是真做得称本宫心意,自然可得庇佑。” 宫贵人心中微定,蹲身一福,“既如此,妾身便先告退了。” 德妃颔首。 随她去罢! 天色渐暗,冬日更添霜寒,空中飘起了碎屑似的雪粒。 绣荷撑着油纸伞,行在赵婉身后,口中劝道:“贵人走慢些,雪天石板路上湿滑得很,小心些才是。” 赵婉脚步不停,她得赶在医政下值前,尽快走到太医院。 一路疾行,太医院的朱漆大门依稀可见。 绣荷瞪大眼,看灯火暗处走来一人,不禁出声唤道:“桃夹姐姐。” 赵婉定睛一看,从太医院大门出来的,果然是顾婕妤身边的桃夹。 桃夹将收双手拢入宽袍大袖,蹲福道:“问赵贵人安。” 赵婉:“起来罢。”又问,“你为何来太医院,可是顾婕妤伤口不好了?” 桃夹摇头:“贵人莫急,婕妤伤口好着呢,奴婢来是取一些安神助眠的药材,南巡一路舟车劳顿,怕婕妤睡得不好。” 赵婉点头,“原来如此。” 桃夹蹲福,浅笑道:“不耽误贵人差事,奴婢先告退了。” 赵婉立在原地看桃夹走远,才迈步进了太医院。 院中庭内有两个青衣女医官,正在收白日里铺开的药材,抬眼望见赵婉,立即拜道:“问贵人安,贵人有何事?” 赵婉问:“太医院徐院判可在院中?” 两个女医官面面相觑,沉默半刻,其中一个才答:“贵人许是不知,数月以前,钟院使就将徐院判打发去了宫外药库药局。不知现下贵人寻徐院判所为何事?” 赵婉心中一跳,忧虑横生,“二位可知为何徐院判被打发去了药局?” 两个女医官齐齐摇头,“这具体是何缘故就不晓得了,徐院判在院中多年,或许是自请寻个清闲去处,也未可知。” 赵婉勉力笑道:“知道了,多谢二位相告。”说罢,就离开了太医院。 绣荷举着伞,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疑惑道:“贵人寻那什么徐院判是想取药?还是瞧病?寻别的医政不可以么?” 赵婉思虑片刻,只说:“徐院判从前给我开过方子,今日来也是凑巧一问,改日来找别人便是。” 绣荷点点头,问:“要不奴婢明天来问问,和桃夹姐姐一样,取些安神助眠的药,贵人南下好用。” 赵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一主一仆往河洛殿的方向而去。 皇宫已被黑幕笼罩,空中飘飞的雪粒越下越密,绣荷只听身后风动,她转头一看,黑黢黢的石径尽头,像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她顿时想起前段时日,顾婕妤御花园遇刺的事情来,惊道:“贵人,奴婢方才好像看见有人跟着我们!” 赵婉往后一看,灯影微末处,假山石雕虚影憧憧,什么都看不真切。 她不由催促绣荷道:“走快些!往前走。” 二人步伐愈急,石板路上结了霜雪,急急拐过弯时,赵婉脚下猛地一滑,人便朝前扑去。却忽然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 她的额头贴在来人胸前的甲胄上,冰冰凉凉。 抬头一看,竟是齐闯。 齐闯托住她的双臂,伸手将她扶起来,“贵人,没事吧?” 赵婉抬眼看他,只见他面色恭敬。 “谢齐都统,方才是我不小心。” 绣荷却急道:“齐都统,后面仿佛有人跟着奴婢和贵人!” 齐闯眉目一皱,对他身后的侍卫道:“你们速去查看!” 两个带刀侍卫朝前路而去。 赵婉放下心来,“多谢齐都统。” 齐闯正欲行,却听她开口问道:“此去南巡,不知齐都统是否也会伴驾?” 齐闯怔愣片刻,如实答:“微臣亦会伴驾。”说罢,就抱拳告退。 赵婉回头看他背影走远,才转回视线,“走罢,还是早些回殿。” 半月之间一晃而过,河洛殿无波无澜地整饬箱笼,行李,准备南下。 出发当日,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的雪停了。 雪后初霁,一轮暖烘烘的红日拨开云雾。 顾仪再一次坐上了马车。 她直到上了车才听说,他们南巡的第一站竟是要去抚州。 抚州? 是她知道的那个抚州吗? 顾家所在的抚州吗? 掉马的风险是不是分分钟就到眼前? 顾仪惊讶地嘴唇微张,整个人愣愣地怔在原地,而桃夹还在笑嘻嘻地继续道:“高公公还说,这归宁省亲的殊荣从前可是没有过的,婕妤进京已有好些时日了,此番能够还家,确是荣宠非常了……听说快马先行抚州,早早地就去报备顾大人了……顾大人,顾夫人见到婕妤定是欢喜……婕妤家中可还有其他兄弟姐妹?想来也会万分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