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想起自己十五岁那年几棍子把钢琴抡坏的场景,亮着润泽光芒的琴键在棍子落下时,迸发出尖锐嘈杂的乐符,简直能把人耳朵给吵聋。 不过乐器么,应该都是一家。 拿鼓棍敲架子鼓和敲钢琴应该是一个道理。 陆承毫不承让的点了点头,脸不红心不跳:“还行吧。下次有机会弹给你听。” 拿架子鼓棍bào力抡琴键的那种。 “又是下一次?” 江岁若有所思:“你好像很喜欢给出承诺。” 他看似苦恼,其实话里一点没有留情:“你之前也说,下次见面的话会告诉我名字。” “你是不想碰到我,也没想过要和我认识吗?” 江岁眼皮上那颗红痣实在有些可爱,连带着那双眼睛也清润而纯粹,就算弯着眼,唇边微微带着笑,陆承也感觉到了他话里的失落。 qiáng忍着委屈,好像一开口拒绝,眼泪就能像水龙头的水一样流下来。 陆承眼神动了动,没再看他:“不是。” 主要是怕你知道我名字被吓哭。 “那就是想吊着我?” 这个陆承就更不好说了,是和不是都不妥当,反而还让他有了一种欺骗无知少男的心虚与焦灼。 他索性不说话,保持沉默。 “我就算想jiāo个朋友而已,没想给你带来什么困扰。” 少年低垂着脑袋,声音闷闷的,手背在身后,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肩膀削瘦而单薄。 不知道这次是从哪里掏出的大白兔奶糖,他伸手将糖递给陆承,还是没有抬头。 那双手和它的主人一样,纤细瘦弱,骨节处泛着淡淡的粉色,指尖被jīng心修剪过,还沾着一点点红色的颜料。 陆承问:“这什么?” “糖。” 江岁抿着唇:“大白兔奶糖,我的小名也叫奶糖。” 哦。 陆承看看他头顶一个可爱的旋,又看看他手里的糖,心想。 兔子糖。 陆承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是已经可以猜到,现在那双眼可能已经黯淡下去,灰扑扑的,或许还含着眼泪。 胆怯、漂亮、怕生,或许还在家人的爱里jīng心呵护长大。 这种经不起大风大làng,只能jīng心娇养在温室里的玫瑰,别人随手施予的一点好处就足够让他感激很久。 在巷子第一次见面之前,陆承已经悄悄观察过他很久。 是特别爱笑和闹腾,平时在学校里又特别爱睡觉,老师拿他没办法,让他出去罚站,他也只会揉着眼睛去外面换个姿势睡觉。 可是这些,江岁都不知道。 陆承敛下眼里的神色,接下江岁手里的糖,声音寡淡。 “陆承。” 他刻意qiáng调:“承诺的承。” 就是你口中身长八尺,坑蒙拐骗,粗鄙野蛮,不求上进的承哥。 江岁认真地记下来,连连点头:“名字真好听。” 陆承抿了抿唇,不好直接告诉他自己的身份,毕竟那听起来,真的很傻bī。 算了,关爱笨蛋。 江岁抬起头,刚好瞥见了陆承锋利淡漠的眉眼下,一闪而过的柔软神色。 他弯了弯唇,还没开口,后背突然幽幽传来一股冷意。 常年打架的人感觉都很敏锐的,他现在就感觉自己被藏在暗处的猛shòu给盯上了,可是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过,让他怀疑是不是因为太过疲惫所以感觉系统出了一点差错。 他无意地往左侧了一点,发现少年宫转角已经关了灯的一间教室里,好像什么东西闪出一道光来,像是银色的耳钉。 里面藏了人。 江岁眼里掠过一丝兴味,脸上笑容不变。 陆承说:“我在高二理(三)班,如果有问题的话,可以来找我。” “我叫江岁,岁岁年年的岁。” 江岁没有报其他信息,而是反问他:“你会记得我的名字吗?” 当然记得。 陆承想了想,还是决定斯文一点。 “下次见面再告诉你。” 他们不在一条路,左右转弯,在少年宫门口的十字路口越走越远,却又不约而同地在转弯的角落,点开手机,翻到在对方学校的朋友。 -大方:江岁最新照片啊,老规矩,五元一张,十元高清,十五元视频十秒。 陆承发了个红包过去。 -大方:?? -大方:太多了太多了承哥。 -大方:我开个玩笑,这一百给你退回去。 -陆承:不用。 对面传了几张照片过来,连带着偷拍视角的十秒视频。 在狭窄的一小角镜头里,江岁趴在桌子上犯困,两只手挤压着脸,让他的唇看起来微微鼓起,像生气的河豚。 陆承站在路灯下静静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抬手碰了碰镜头里的江岁。 照片退了出来,还原到聊天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