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出身将门,旁的不知道,但军令如山四个字还是明白的。 “回旋的余地?你大哥哥是正二品龙虎将军,他是什么?”王氏指着张承乐,眼圈通红,恨不能一掸子打死了这逆子,再不给家里惹事。 张婉哽咽道:“娘亲怎么知道,那手谕不是旁个仿的?” 王氏巴掌举得高高,恨不得再多打那逆子两下,可女儿护在前头,她终是舍不得打上去。 “你们这三个冤家哎,真真是要了我跟你爹的命唉——” 儿子是她亲生的。 是不是他作下的祸,当娘的岂会不清楚。 小儿子自幼就爱仿他大哥哥的字迹。 这事儿,除了他,还能有谁? 王氏捶着腿就哭,这些年在婆母跟前养出来的体面也不要了。 嘴里打着磨,将三个不省事的儿女全骂了一遍。 张承安离得近,又要在前头护着弟弟妹妹,头上脸上生生挨了好几个巴掌印儿。 钟毓跟着管家进来,里头训子的一幕还没演完。 张承乐瘫在软塌,偷偷眯一只眼偷觑情况,张婉背着身子坐在一旁的圆凳上哭。 素日端庄的大夫人竟然在地上嚎啕着骂人,张承安跪在一旁要劝,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挨打。 钟毓将一屋子人打量了一圈。 挪动脚步,蹲在张婉跟前,递上自己的帕子:“六妹妹,这是……怎么了?” 张婉打着哭嗝抬头,瞧见是他,眼睛一眯,泪珠子又断了线似地落了下来。 “真哥哥……真哥哥你救救我小哥哥……” 纤细的柔荑抓住帕子,也紧紧抓住了钟毓的半个手掌。 她指尖微凉,沾着伤心的湿意。 钟毓看的心里针扎似的发疼。 “别哭了,万事都有我呢。”他指腹粗粝,小心揾去她落下的一行眼泪。 张婉抽一个哭嗝,点头挤出一个并不好看的笑脸。 真哥哥来了,她便什么都不怕了。 就像小时候一样。 小哥哥拿了她最喜欢的金步摇,跟人换了只梅花翅,蟋蟀没两天就‘战死沙场’,可她参加小姐妹的chūn日宴,却没了好看的步摇。 哭的正伤心的时候,真哥哥捧了个盒子,递在她的眼前。 打开,金步摇便失而复得。 有真哥哥在,从来没有让她为难的事儿。 钟毓将帕子放在她的掌心,像兄长一般,揉了揉她乱了的留海:“浓浓乖,你身子本就不好,伤心过度越性虚亏,回头吃着苦苦的药,又该哭鼻子了。 张婉乖巧点头,捏着他给的手帕擦了眼泪。 钟毓跟张承安一起,将王氏从地上搀起,才不紧不慢的扯谎解释。 “是哪个生怕不沾麻烦的东西,胡乱在您跟前嚼舌根?” 他小时候常来张家走动,夜里住在这府,也是常有的事儿。 王氏拿他当自己的孩子,钟毓自然也不客套。 小丫鬟捧着gān净的湿帕子过来,钟毓在一旁打扇扇风,接着说道:“我兄长新养的那株金茶花耷拉着脑袋,旁人瞧不出毛病,就想起承乐是这里头的行家。” “我今儿亲自去学里接了他,过我们府上,看完了花,我兄长又要吃酒,承乐一小孩子家家的,哪里能让他吃酒呢?” 王氏稍有收拾,又吃一口浓茶漱嘴。 钟毓殷切地捧着盂盆,接了她吐出的浊水,才递给身后的小丫鬟。 继续往下面编:“您是知道的,我兄长那人是个老古董,固执的很,他要敬酒,承乐推脱不过,就吃了两杯,酒劲儿上来,我们也就停了。” “谁成想,偏我们仨都醉的脚下打滑,家里来了个蛮霸王。” 他提蛮霸王三个字,王氏隐隐在心底想到了一人。 钟毓不着痕迹的冲装醉那个挑眉,让他老实地闭眼,复笑着道:“那位小宣平侯跟周家不睦,咱们京城这些人家,谁不知道啊,他正愁没个由头往周家院子里闯,今儿正教他给碰上了。” “也怪我们府上的人没本事,几十个半大小子拦不住他们几个兵丁,愣是让他们扛着承乐跑了。” 话说到这儿,事情也大概齐地讲明白了。 那手谕即便是张承乐造的,也是他吃醉了被小宣平侯威bī利诱哄出来的。 责任在崔浩,可不在他们。 王氏心中暗叹,确实是崔家那位小侯爷能做出的荒唐事儿。 又心生担忧:“这事咱们知道,可外头……” 人嘴两张皮,既然真是承乐仿了他大哥的手谕,眼下证据还在人卫戍军手里捏着呢,是非黑白,还不得全由人家说了算。 钟毓笑着给王氏奉茶:“这您就更要把心放在肚子里了,我兄长去崔家寻不着人,已经进宫告御状去了,他宣平侯仗势欺人,旁的不与我们相gān,但擅闯府邸,又掳走了我家的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