乏味、无趣、没意思。 其实还是有点意思的。 楚韶曜内心深处有个隐秘而yīn暗的想法。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世上最丑陋的罪孽。所拥有的权势富贵都是浮烟,终生只能禁锢在小小的轮椅之上,说是人人敬畏的煜王,其实这副残缺的身躯就是个笑话。 可如今,竟然发现了比他更滑稽的存在。 也不知这双腿里面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也是倒霉,竟然生成了一双腿,还是一双残疾腿,还是一双他楚韶曜的残疾腿。 可叹,可笑。 怀着七分的漠视与三分的笑话,楚韶曜放任了这双腿的怪异存在,没有戳破对方拙劣的伪装。 可怜兮兮的,当个腿儿还偷偷摸摸地怕被主人发现。他堂堂煜王,就不去吓唬这双胆小的废腿了。 楚韶曜绝不承认,不戳破对方的伪装,其实也是他贪恋站起来的滋味。 虽然仍然感受不到双腿,虽然他本质仍然是个不良于行的残废,虽然操控着双腿的并不是他自己,可他楚韶曜的的确确是,站起来了。 他上一次站起来,还是十八年前。 在父皇的溺爱下,才刚刚学会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走路。 那个时候父皇格外疼他,不管去哪儿都要把他抱在怀里不撒手,等过了两岁发现他还不会走路,这才开始着急,每日一下朝就开始教他学步。 他懒洋洋地不想动,只高兴被抱着,不高兴被放到地上,双脚一沾地就开始哇哇大哭。父皇没办法,就在正大光明殿摆了张长长的软榻,天天拿细绳揪着一只小鸭子引他走路。 他又想要一点点大的huánghuáng小鸭子,又不想走路,就赖在软榻上哭闹。 可父皇这回不再理睬他了,坚持让他自己去捉。他只好委委屈屈地抹掉小眼泪,歪歪扭扭地跟在那只小鸭子后面爬。然后从爬,到走,到跑,就这么跟着一只小鸭子学会了走路。 父王为之大喜,于宫中大宴群臣和宗亲。 宴席开始前,炫耀地命宫人搬来长条软榻,引着他在宗亲大臣面前摇摇晃晃地表演走路。 然而就在宴席散去的次日深夜,那个狞笑的男人持刀杀进灯火通明的东宫,砍死替他仓惶遮挡的rǔ母,粗鲁地将他从假山的石dòng里拽了出来。 男人摸着他藕节般白玉粉嫩的小短腿,佯装悲悯:“太子殿下,念在你和本王血脉相连的份上,本王只废掉你的腿。” 而后男人挥刀,挑断了他的脚筋。 又接连在他的腿上,刺了十一刀。 那年他两岁,刚刚学会走路。 那年他两岁,再也不会走路。 . 时隔十八年,久违地站起来行走,楚韶曜贪恋这份滋味。 不管这双腿里住的是什么邪祟和jīng怪,他都无所谓。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生得这般高挑,比府上魁梧高壮的暗卫头子栾肃还要高上一点。第一次感受从上向下高高俯视整个房间的视角。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完整的人。 怀着种种不为人道的复杂情感,楚韶曜默许了这双腿的怪异存在。并且大晋尊贵煜王,开始逐渐配合这个jīng怪的伪装。 你伪装的太表面,像没天赋的演员。 本王一眼能看见。 该配合你演出的本王演视而不见。 在bī一个没耐心的人即兴表演。 在楚韶曜的漠视和放任下,这双废腿一日比一日飘,完全就把夜间当成了自己的主场,把栾肃当成了自己的小厮。不仅如此,煜王府的各处摆设,也潜移默化的发生变化,犄角旮旯里总是会放上汤婆子一类取暖的零碎。甚至当老妈子和小厮上瘾的暗卫头子,还将院中容易撞到的桌柜案几拿同色棉布给包起棱角。 诸如此类的细节变化,楚韶曜都只当看不见。 而这双废腿竟然也以为他楚韶曜眼瞎心粗,看不见这些变化,以为自己将他楚韶曜瞒得死死的。 楚韶曜对这双废腿的情感,也逐渐从开始的无所谓和漠视,变成了深深的嫌弃,中间都不带一丝的提防情感作为过渡。 该多傻呀,才会以为自己拙劣的伪装是完美无缺的。 这份智商,也就只配当个腿儿了。 这双腿在他的配合型漠视下,越来越活泼。 原本楚韶曜是不在意的。 好歹他也是大晋尊贵的煜王,不好和一双小小的废腿计较。暖炉也好,被褥也好,夜间顶着他的身子做出各种奇怪姿势也罢,这些不值钱的小恩小惠,就当赐给这个可怜的小东西了。 可千算万算,楚韶曜没有算到,这双腿儿竟然如此不知廉耻。 堂堂大男子、的腿,竟然为了屈屈保暖,就放弃底线地去穿戴姑娘家才喜欢的桃粉衣物。并且,瞅这腿儿穿戴衣物前反复掂量那些粉钻的猥琐模样,“他”应该还是个贪慕荣华富贵的穷酸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