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仿佛浓了些,小小的屋内逐渐有了亮光,好半晌过去,尹秋才克制住恐惧,偷偷打量起这人来。 门还开着,这人稳稳坐在桌边,兀自倒了杯冷茶,他穿着一身广袖云纹玄袍,衣摆直垂在地上,黑发束得整洁,脸上覆了张银色的面具,看不清眉眼,只能看见一截轮廓分明的下巴,和一张略薄的唇。 一个衣着不俗,戴着面具的男人。 · 尹秋看了又看,确认自己不曾见过这人,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男人微偏了头,唇角抿起弧度,说:“还怕么?” 他看起来倒是不像什么刺客或是杀手,又一直带着浅淡笑意,尹秋长出了一口气,有些犹疑地冲他眨了眨眼。 “果真不怕了?”男人笑道,“你倒是有几分小聪明,知道装睡,我原本打算不再来了,不过看你今日睡得格外早,便猜到你是发觉了蹊跷之处,所以想来看看你怎么应对。” 听他这话,分明是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牢牢掌握着,一想到自己进宫后,说不定都在被这人暗中监视,尹秋一阵恶寒,又起了一身jī皮疙瘩。 “我可以先解了你的哑xué,”男人说,“但你不要叫出声,知道么?” 即便自己有心想呼救,以他先前的身手来看,估计也能抢在尹秋发出声音前将她制伏,尹秋此时已经沉静许多,便又眨巴了两下眼睛。 “很好,乖孩子,”男人说着,并拢二指在尹秋身上点了点,“试试看?” 尹秋防备地看着他,低声咳嗽了一下。 “知道梵心谷么?”男人说。 “不、不知道……”尹秋声音发颤。 “也是个江湖门派,”男人说,“不过没你们云华宫有名。” 尹秋似懂非懂。 “我每年都会来云华宫里转一转,”男人又说,“年年的新弟子中,或多或少都会有几个好苗子,今年么,我看你就不错。” 尹秋听不太明白,问:“什么意思……?” “挖墙脚,”男人笑了起来,“我看你资质尚可,是个练武的料子,你想不想跟着我学功夫?” 这人竟是偷摸来云华宫挖墙脚的?尹秋面露惊诧,半晌才道:“可我已经是云华宫的弟子了。” 男人说:“这又如何,你们掌门当年拜在宫内,不也去别的门派学过艺?” 尹秋瞠目结舌地说:“但我、但我还不认识你,而且我以后是会有师父的。” “我不收你为徒,”男人笑得很温柔,“也不图你别的,只要你跟着我学功夫就行。” 天下会有这么好的事?尹秋心生戒备,顿了片刻道:“不行的……” “为何不行?” “我不知道你是谁,就算你想教我功夫,也得先问问师叔的意见。” “满江雪?” 尹秋下意识想点头,却又发觉自己还不能动,便“嗯”了一声。 “可不能告诉她,”男人说,“得保密,包括你那位还在房里等你消息的好朋友,也得瞒着。” 他连傅湘都知道!尹秋震惊了:“你怎么什么都……” “既是专程来挖墙脚,就不会单单只注意你一个,”男人说,“你的好朋友也不错,只可惜她是明月楼的后人,对比一番,还是你最合适。” 他既不收徒,又不另有所谋,天上会白掉馅儿饼?尹秋没那么好骗,大着胆子道:“我不信。” 男人还是笑:“那你要怎么才信?” 尹秋心道你行迹可疑,说的话也真真假假不能分辨,拿什么让她信? 尹秋说:“怎么我都不信,你走罢,以后别再来了。” 男人沉吟少许,忽然说:“如果我说我认识你娘,你信么?” 尹秋心念一动,面上却维持着怀疑的态度,说:“我娘?” “你娘叫沈曼冬,是云华宫昔年大弟子,”男人说,“你爹叫尹宣,是紫薇教教徒,对否?” 尹秋沉默须臾,说:“这些事不难调查,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你别看我年纪小,但我不是好骗的。” “看出来了,”男人说,“有戒心是好事,小孩子也不该轻信陌生人,你做的很好。” 尹秋禁不住疑惑起来:“那你到底是谁?” 男人垂眸瞧了她一阵,含笑道:“我的名字就不告诉你了,不过江湖上的人都称我为公子梵。” “公子梵?”尹秋念了一遍这三字,抬眼道,“你是姓梵?” 男人失笑:“我不姓梵,我是梵心谷谷主。” 一谷之主,大半夜跑到别的门派收拢新弟子,真乃怪事一桩。 尹秋暗自琢磨着,又问:“那你为什么要戴面具?你……是不是不能以真面目见我?” 男人说:“你想太多了,行走江湖,有人易容,有人乔装,戴面具不算稀奇,而今你我能否相识,就看你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