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得不到,那么到死的那刻,他也将继续承受着这种求而不得的痛苦。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轻轻闭上眼睛。 一声重物坠地之声,将李世民从沉思中惊醒,他抬头一看,法雅倒在地上。 从椅子里跳起,他飞快蹿到他身边,伸手一抓。 法雅的身体软绵而沉重。 李世民将手指伸到他鼻间,竟然已经没了鼻息。 死了?他惊愕! 这人就这么在他眼前片刻死了? 他心不由一沉。 54 恶梦 风和日丽,鸟语花香,她就在他怀里,两人骑着特勤骠,快马驰骋在苍茫草原之上。 她长长秀发,浓浓甜香,时不时拂过他鼻前,痒痒的,害的他老想打喷涕。 可又不敢,跨下的骏马脚力qiáng健,若不抓牢了,恐怕要惊着她。 她也抓着缰,两人的手挨着,包着,她纤白手指仿佛嫩姜,一掐就能出水。 他满心欢喜,这梦寐以求之人就在怀里,与他相伴,了无遗憾。 马跑的快,风也越来越急,仿佛能就这么御风而去。 疾风chuī动天上的云,越堆越厚,渐渐的遮天避日起来,天色暗淡了。 难道要下雨了? 他拉缰,想让马慢下来好掉头回去。 若下了雨,淋湿了她挨了冻就不好了。 她身体一贯赢弱,他可不想让她难受。 然而拉了缰,马却不停。 他再拉缰,马依然毫不减速。 “怎么回事?这马怎么不听我的了?”他问道。 “它听我的呀,你不是把它送给我了。”她回头,嘴角怪异浅笑,眼角含着嘲弄和冷漠,瞥他一眼便转回头。 他惊愕,使劲拉缰。 马还是朝前飞奔。 而天色是越来越暗。 突然零星的水滴飞溅到他脸上。 下雨了? 他身手一抹脸,手指上满是殷红一片,扑鼻一股腥味。 这是血! 哪里来的血? 他紧张的四处看,最后发现竟然是跨下爱马的脖子在冒血,上面还插着一把刀。 “特勤骠在出血,别让它跑了,快停下来看看。”他在她耳边吼道,手依然使劲拉缰。 “流血?不奇怪,因为我给了它一刀,看!”她刷一下抽出特勤骠脖子上的刀,雪亮的刀身上淌满了热腾腾的血。 他大叫一声,眼看着跨下爱马脖子上的血喷she而出。 喷了一会,马脚步一跌,倒下了。 他敏捷的翻身下马,还不忘将她一把抱住,护着她在草地上一滚。 特勤骠倒在一边,脖子上的血沽沽直冒,脚一抽一抽,濒临死亡。 他想质问怀里的人,结果一翻身,才看到怀里的她已经气息全无,乌黑的眼眸里一片死灰,胸口插着那把刀,血已经染红了一大片。而那刀柄,正握在自己手里。 他大惊失色,一把松开握着刀柄的手,连同她也扔在草地上。 跳起身,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自己满手的血。 他杀了她? 他心头一阵恐慌,竟还有一丝轻松。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杀她。 他急忙将心头各种情绪撇去。 “你杀了她!”有人高喊。 “我没有!”他抬头大声辩解,四处看了看。 三胡胸口插着刀,用手指着他,一脸愤怒。 “你杀了她!”他还在喊。 “我没有!”他还在辩解。 “你杀了她,就是你gān的!”又一个声音。 他回头,看到自己的大哥,脖子上插着他she出的箭,也指着他质问。 “我没有!”他大吼。 “你杀了我!”一声轻响。 他回头。 她躺在草地上,伸着胳膊指着他说,乌黑幽深的眼眸满是幽怨。 面对她,他竟然不能辩解。 “你杀了她!”还有人喊。 他抬头。 不远处,颉利带着他十万铁骑,瞪着他。 他眨眨眼,愣住。 “你杀了她,李世民。你违背了自己的承诺,我必须惩罚你。“颉利大声喊道。 “我没有!“他竭斯底理的大吼。 “你有!你手上沾的就是她的血。我要让我突劂十万铁骑踏平你的长安!”颉利指着他大声喊道。 他身后黑压压一片的突劂铁骑摇旗呐喊,声音震天动地。 “不!不!不!”他挥着手大喊。 颉利手里的弯刀已经高高扬起,隆隆的蹄声顷刻就在耳边,黑压压的十万铁骑像cháo水般朝他涌来。 他感到绝望和不甘。 “陛下!陛下!陛下你怎么了!”身体被不断的摇晃,一个焦虑担忧的身影唤着他。 “啊!”他一下跳起,神经质的四下看了看。 眼睛焦距调整,才看清面前摇着他的是皇后长孙氏。 “观音婢!“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头上的汗淌了下来。 “陛下,你怎么了?做了恶梦了吗?”长孙急忙用衣袖为他拭去满头的冷汗,焦急的问。 他大口的喘气,却什么也不说。 长孙见他这副失了心神,惊恐不安的样子很是担忧。 她的丈夫才身体好了一些,突然做起恶梦来,也不知梦了些什么,竟将一向勇猛无敌的他吓成这样。这可如何是好。 李世民抓着长孙的手臂,才觉得稍微有了些安慰。他垂着眉,喘着气,将梦境前前后后思量了一番。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舔舔gān巴巴的嘴唇。 “观音婢!”他抬起头,看着长孙。 “去吧无忌叫来。”他说。 “陛下,这么晚了就不要办工了,身体要紧。”长孙劝道。 “去把他叫来,我不能等了。我要打突劂。”他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的说。 长孙听完,心顿时沉到了底。 “不能打!”杜如晦一口否决,说完咳了几声,面色cháo红。 “为什么?”李世民用手掩着额头,瞥了他一眼,不悦的问。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大唐如今兵马虽然已经齐备,可粮草却还是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再说如今北方依然天寒地冻,虽说已经开chūn,可大雪还未完全化尽,牧草也没长好。如此情况下冒然出兵,必然要出事。”房玄龄耐心解释道。 李世民也瞥了他一眼,然后看看左下首的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也点了点头。 李世民面色疲惫的叹了口气。 “不除掉这个心头大患,我睡觉都不安稳。”他重重一捶案,愤愤道。 长孙无忌垂眉思量了片刻。 陛下想打突劂那是想了好几年了,可一直都是静候时机,积极备战,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年初也有人提过趁突劂bào降大雪,颉利用度无章,激发民怨之时,一举攻之,被陛下斥令驳回。可今天怎么一反常态,急于出击了呢? 来是见到妹妹时,她一脸隐忍不快,似有难言忧愁怨怒,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 可自己这个妹妹对陛下是用情致重,陛下的决定她大多不会反对。即使反对,也至于会有那种脸色。 发生了什么事?让陛下如此?让皇后如此? “陛下,这仗目前打不得。如今天灾未除,国家未安,百姓未定,不宜动兵戈之事。”长孙无忌也劝说道。 “如今颉利在草原搞的天怒人怨,铁勒的薛延陀和回讫已经公然和他对着gān,别的小部落也蠢蠢欲动,就连突利也上了暗表,要与他断绝关系投靠大唐。他是我的香火兄弟,颉利欺负他,我不能袖手旁观。我们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李世民反驳道。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颉利如今虽然不得人心,可到底他是突劂公认的大可汗,手底下还是有一批死忠派跟着。薛延陀要和他对着gān,这对大唐来说是好事,我们可图谋之。可突利投唐这件事,还是得缓缓。大唐和颉利是有盟约的,陛下若收了突利,岂不是违背的盟约,落人口舌。”杜如晦说道。 “是啊是啊,话就是这么个意思。当年隋文帝就是扶弱以攻qiáng,分裂了东西突劂。此法我大唐可仿效之,用薛延陀攻颉利。那薛延陀一心想摆脱颉利,自立为王,争霸草原。去年还上了表纳了贡,意欲称臣。当年陛下没准,不如此次陛下授他鼓耋,封他可汗,拿他当帮子使,让他去消磨颉利。只要薛延陀一起来,那些观风之辈也必然有所行动,到时候我大唐未出一兵一马,即刻削弱颉利一半力量。”房玄龄也道。 “对,待颉利弱,我们qiáng时,再派兵马也不迟。到时候,天灾已除,百姓已安粮草之事也能得到解决。”长孙无忌轻轻握拳击掌道。 李世民看了看他们,然后叹了口气,点点头。 “我明白了,你们说的有道理。” 见他这么一说,下首三人顿时松了口气。 李世民明白他们说的对,他这次确实冒失了。可他心里的顾虑和担忧又怎么能和这些人说清楚呢? 天命,天机,他不相信天却又处处受制于天。 这如意算盘怎么经得起一个知晓天机的人的算计呢? 不出兵也罢,不出兵有不出兵的做法,他必须有所行动,不能受制于天,受制于人。 于是他弹了弹手,示意三人可以退下了。 三人伏首行了礼,依此退下。 待他们走了,李世民手指一勾,赵钱德立刻躬着身凑到案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