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有些莫名心虚的方林檎听到他有些无奈又带着些许委屈的小声音, 想开口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处下口。 一颗心吊在半空, 既觉得暖, 又觉得酸。 想说是怕他担心, 但话含在嘴里犹豫半天也没吐出来。 结果就看到本来玩着他手指头的麦五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放在了他上衣下摆那，方林檎猝不及防对上他一抬头勾唇笑的脸。 “算了，谁让我是个贴心的男朋友, 你和徐南合伙隐瞒我的事情我就不提了。”麦五拽着衣摆的手一动不动的放在那，脸上笑意大方, 丝毫看不出刚刚的委屈郁闷，“我看看伤口，你不让的话我就撕你衣服了啊？” 满心复杂的方林檎折服于麦五的自我治愈能力里，但这种治愈方式反倒让方林檎的神色更复杂了。 麦五挑眉：“不说话我就默认了啊。” 说是撕，真动手的时候麦五还是小心翼翼，小心到手都有些发抖地解开了方林檎衬衫最下面的那颗扣子。 因为伤到手臂, 方林檎今天还特意穿了一件宽松版的休闲衬衫，说宽松, 就是按理说解开最上面一颗扣子几乎就能看到大半个胸膛, 不过这衣服的设计者可能也觉得不能这么耍流氓，于是纽扣的间距越来越窄，到下摆的时候几乎就是密密麻麻四五个挨在一起。 麦五……大概是技术不熟练，从来没做过给别人解扣子的事情。 解第一颗纽扣的时候麦五是含笑看着方林檎的，手在下面摸索了半天才解开。解第三颗纽扣的时候麦五就已经全心全意低下头和这些烦人的扣子做斗争了。 只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没忍住的轻笑。 本就有些羞怯的麦五更是耳尖通红，头也不抬地嘟囔着：“你去哪个淘宝打折店买的破衣服……” 方林檎再也忍不住，笑着揉了把麦五的头, 麦五晃了晃脑袋，终于把最下面那几个扣子给解开了。 然后抱着占便宜占够本的心态——反正今天在方林檎面前已经够丢人了——直接把手伸进去一摸。 心中想的是曾经看过的小说小电影中温热而富有力量的年轻肉.体，然而手心碰到的质感…… “你为什么在家里面还穿着背心啊！” 伴着麦五悲愤的声音，方林檎得到了整年份的笑料。 …… 看着麦五气哼哼地跑到楼下买了一堆菜，又气哼哼的去出租屋里那个如同摆设的厨房刷锅刷碗洗菜做饭。不太好意思任由他忙活的方林檎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转来转去，手上捏着一颗巴掌大的针织玩具。 针织玩具是个胖乎乎的大白菜模样，像是个逗小孩玩的挂饰，麦五下去买菜之前气哼哼地把这东西塞给他。也不知道麦五从哪淘来的小玩意，方林檎捏了半天，感觉这颗叫做大白菜但是一点儿也不大的小玩具还挺可爱的。 他从小到大都没收到过这么富有童心的礼物，一时间握在手里还有些新奇。 “我能帮你做点儿什么吗？” “你除了点菜也帮不了什么了。”实际上早就不气哼哼的麦五动作熟练地洗菜切菜，顺手递了根刚洗完的黄瓜给他，“乖，先吃点儿垫一垫。” 黄瓜是阳水镇当地人自己种的，一小根水灵灵，咬一口清爽甘甜。 方林檎一边吃黄瓜一边看着麦五下锅炒菜的娴熟动作，好奇道：“你是怎么学会做饭的？” 之前听麦五提起家里人，一家人的温馨关系听起来好像也不像是需要他早早参与到家务生活中的模样。 哪知道麦五随口答了一句：“做饭还用学吗？” 考虑到好不容易追到手的男朋友，麦五还省了一句—— 这不应该是拿起锅铲就会的本能吗？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方林檎沉默看着他，叹气。 他也终于有一天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别人家的孩子。 不过方林檎并没有陷入这种难得的体会中太久，也就一秒钟不能更多了。他看着厨房里忙碌的人影，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别人家孩子的服务。 男朋友。 方林檎感觉自己似乎终于体会到谈恋爱的乐趣了。 被麦五扔在客厅的手机打破了还算温馨的气氛，麦五挥了挥锅铲，方林檎就过去帮他把手机拿过来。 看了眼来电显示。 “徐南。” 麦五头也不抬：“帮我接，开免提。” 方林檎这边刚按了免提，那边徐南就如同被人掐着脖子一样，小声小声再小声地问：“哥，你晚上来吗？” 麦五这边炒菜声和油烟声凑成一锅轰鸣交响曲，根本听不清徐南的蚊子哼哼，不耐烦地说：“好好说话！” 大概是听出来麦五所在的背景了，徐南诡异的停顿两秒才说：“……哥，你还在方哥那呢？” “不然我在哪？” “那……你晚上还出来吃饭吗？” 被徐南这么一问，麦五这才想起来徐南那个叫做姜庭的朋友来了，本来几人还随口约了晚上的饭。 然而他一看到方林檎就把这回事都给忘干净了。 看了眼差不多可以出锅的三菜一汤，麦五难得有些心虚的沉默了。 方林檎大概也听出来他晚上有事，用口型对他说：去吧。 他本是好意，结果麦五一看却更愧疚了，他怎么也不好让方林檎右手受伤自己吃饭吧……再说他就是想和方林檎一起吃饭。 手机另一边，徐南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复，也猜到他哥和方哥黏糊在一起肯定不想去了。 啊，正和他意！ 徐南松了口气，还要把自己的轻松情绪压下去，先是小心翼翼地试探一句：“哥？” “哦。”麦五把最后一道菜盛出来，关了电，犹豫着说，“既然是你的朋友，我看要不我就……” 方林檎用手指头戳了下他的肩膀，打断他：“去吧，徐南都特意来问了，你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意外听到方林檎声音的徐南吓得打了一个嗝。 他打电话过来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啊啊啊啊！救救孩子！！ “不是，哥……”趁着麦五没表态，徐南忙给自己争取一些活命的机会，“那个方哥，其实吧，今天晚上这顿饭我觉得，嗯，那个……” “没事，”方林檎还以为徐南不好意思说，“反正你哥已经做好饭了，我也用不着他陪我。” 徐南快被方林檎的温柔体贴感动哭了。 “那个，主要是方哥你还受伤了……”这一瞬间徐南脑子里转了七百八十个弯，“吃饭洗澡什么都不方便吧，我，这个我哥……” “行了。”麦五好笑地打断他，听到这也算是明白徐南打这通电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了，“我看我晚上过去你们也不自在，你和你朋友说一声，有时间我再请他出来玩。” 徐南终于得到满意答复，迫不及待挂电话：“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徐南他……”方林檎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波操作，笑着说，“还真是太有意思了。” 比起方林檎的含蓄，麦五则简单干脆多了：“傻得可爱。” “哦对了，”麦五好似突然想到什么，红着耳尖眼睛却亮晶晶地说，“要帮你洗澡吗？” 方林檎：“……” 没忍住抬手捏了一下他的耳垂，十分怀疑这个嘴上很能撩实际上纯情到一塌糊涂的小老虎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等方林檎不发一言端菜出去的时候，麦五摸了摸被方林檎捏过之后有些烫手的耳垂，却还自以为自己终于在方林檎面前占了上风，心底还有些喜滋滋的。 终于缓了衬衫纽扣的尴尬。 曾经曾经死皮赖脸和大学的方林檎同桌吃饭的时候麦五就记住他是个左撇子，但是在阳水镇和他单方面的‘重逢’后，几次吃饭方林檎都是用右手。现在看方林檎因为右手受伤而用左手夹菜吃饭完全不耽误，他又故意装作惊讶地问：“你左手也这么熟练？” 可能是语气有些浮夸，方林檎误解了他的意思，抬头看了他一眼，颇有几分无奈地说：“是啊，不用麻烦你喂我吃饭了。” 还真没想到这回事的麦五张了张嘴，到底还是认命地背了这个锅。他本来想问之前为什么不用左手，后来想了想又觉着这个问题傻里傻气的，一不留神还有可能把从前的小胖子拽出来，再加上被方林檎这么一调笑，就想略过这个话题。 哪知道方林檎犹豫一下，却是主动开口说：“因为发现左手有时候比右手还灵活，大学之后我就很少用左手吃饭写字了，一般都煅炼右手。” “其实所里的同事陈柯，你也见过我们组的那个女生，”麦五说，“她其实也是左撇子，不过很小的时候就被她父母教育，用她的话来说现在已经不会用左手写字了。” “那我要比她幸运多了。”方林檎笑着说，“难得我现在左手和右手一样灵活。” 既然聊起了这个话题，方林檎也就顺势讲起关于自己的事。 “我从小就是左撇子，吃饭写字都用左手。你可能也知道，我小时候是在我爷爷这，其实在我爷爷这边的事情很多我都记不清楚了，就像是曲奶奶说我小时候多么多么淘气之类的。”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和麦五说这些从来没和任何人提起的往事，可能是——方林檎看着麦五认真倾听的眼神——不想让这么看着自己的人失落吧。 “我记得有一次我和爷爷正在吃饭，有个阿姨过来借什么东西，看到我用左手……其实我爷爷从来没有说过不让我用左手吃饭写字之类的话，所以那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用左手不好。”似乎现在还能感受到自己当时的诧异，方林檎表情有些苦闷，“那个阿姨和我爷爷说，不能让我习惯用左手，正常人都是用右手吃饭。” “我当时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不正常。却听我爷爷笑呵呵地说不碍事，我记得那个阿姨很诧异，还劝我爷爷说孩子小的时候不打回来以后就更难矫正了，我爷爷就只是笑，什么都没说。” “那天我担惊受怕一整天，临睡觉前还揪着我爷爷的衣服说我不想挨打。” 说着说着回忆就越来越清晰，方林檎顺口说出从前的糗事，当着麦五的面难得有些脸颊泛红，轻咳一声，自己闷头笑了。 而麦五脑补了一下小小的方林檎吓得眼眶通红可怜巴巴的模样…… 妈呀。 可爱。 稍微缓和了一下，方林檎继续说：“我爷爷当时和我说，因为和别人不一样，所以以后总会更辛苦一些。我当时也不太懂，就知道自己不会挨打，就把这件事忘脑后去了。” “我被爸妈接回家之后，已经习惯用左手了，让我用右手就像是让那些习惯用右手的人去拿左手吃饭一样，筷子都握不住。我爸妈有心让我用右手，不过因为两人都忙，没人教我监督我，我也没放在心上。后来去上学，我才第一次觉得左手写字不自在。” “当时班里就我一个左利手，写字的时候总有同学稀奇的围过来看，就像我看他们写字别扭，他们看我写字也奇怪，其实大家都没有什么恶意，”方林檎笑着摇摇头，“但是我小时候可能比较要强，当下就决定要让右手写字和左手一样好。” “然后也不用挨打，我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他说完下意识看了眼垂在身侧尽量不去动的右手。 “别。”麦五忙抬手制止，“你真的不用给我展示一下你的左右手绝活。” 方林檎：“……” 作者有话要说： 灵活的左右手真的可以做很多事。 比如解衬衫纽扣。 麦五：我一般不穿衬衫，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