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芊逸就这样抱着双膝,看着这一片与她似乎没有关系的热闹和繁杂。 她今天一个人来这里,是想为自己寻一处落骨灰的地方。 是远处的深海,可以随风飘散的地方最好,还是近处海边石崖上的野花丛中,伴着鲜艳和明快的色彩逝去? 她静静地闭上眼,听着海风的声音,听着人群的嘈杂。 以前小时候,在内陆的小城里听人说,海螺里的声音是海底的声音。 那声音回dàng在人耳边,像是海底美人鱼唱歌那样好听,小时候的她很想要得到一个,曾经也有亲人送她那么一个白色的小海螺,可惜还没有听到声音,就已经被父亲摔碎了。 她捡起身旁的一个贝壳,想着到时候骨灰就这样装在贝壳片儿里面,洋洋洒洒地飘散就够了。 她一生都是这么平平淡淡,波澜不惊,受过的伤痛全部吞进肚子里,嚼碎在白齿中,一言不发,无人询问。 她摇了摇贝壳,贝壳底下还有一只小螃蟹,特别小一只,她轻轻笑了笑,把贝壳放回去。 上个月,周芊逸在病chuáng上想了一个多星期,到底该怎么办。 是报复还是消逝,是淡忘还是挽留。 每天每天,她心尖都因为想起陈年旧事剜着疼。 想起小时候母亲跳楼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是因为自己那时候就已经被别人侮rǔ了,可是没有一个人为自己撑腰。 想起于清悦从前对她的好,想起在十八岁的时候,校园里宁静的晚上两个人在被窝里说一整晚上的话都不觉得累,最后又想起陈溪给她看的那些图片。 她从前看《简爱》,觉得简爱是一个勇敢的人,有一个宽容的朋友海伦彭斯,而迷茫的时候,她想到海伦彭斯的一句话。 “我觉得生命太短促了,不值得把它花费在怀恨和记仇上。” 想了很久,她也释然了。 她多么爱于清悦,以至于曾经就算是接连十几天的冷bào力,就算是生病对她.qiáng.bào,她也没有只言片语的埋怨。 可能是付出不等份才导致现在的结果。 周芊逸思来想去,终于想到最后的一个愿望了。 她要让于清悦一辈子都记着她,永远忘不掉她,就算是有了新欢,就算是到了耄耋之年,也还记得,曾经有一个如此爱她的人,让她一辈子挂怀和愧疚。 她看了看手机上的地点,郊区的废弃楼房,在于清悦的公司名下,今年就要拆迁,高55米。 就这里了。 这些天,她把对死亡的恐惧尽数磨灭,只是先前每每想起都会觉得不甘心,如今却是释怀了。 其实她早就在于清悦出轨那年就死了。 只是现在肉.体还存活着而已,在那时候,自己的灵魂,自己的所有都死尽了。 周芊逸在沙滩上写了几个字,几个很大的字,然后写完了就拍散,就这样写了很多遍很多遍,直到中午人群散去才离开。 她一直只重复写了三个字: 我爱你。 * 周芊逸在外面吃午饭,点了一碗粥就慢慢地吃着,也没有多说话多做事,只是在想事情。 她觉得自己发呆已经快一天了。 她在想未来。 于清悦会结婚吗? 会有孩子吗? 会幸福吗? 会开心吗? 会忘了她吗? 会继续爱她吗? 周芊逸的固执是从小刻在骨子里面的,和母亲一样,固执得不拆南墙不走。 她搅着碗里的粥,看着看着,灰白的粥一直搅着,变得浓.稠许多,她才满意地继续小口小口地尝着。 她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于清悦。 “喂?芊逸,还好吗,怎么了?”对方的声音很温柔。 “没有,就是想打电话了。”周芊逸的声音软糯许多,她垂着眼眸,看着瘦削得惨白的手臂。 “你在哪里?要我去接你吗?”于清悦那边很有耐心地等她回答。 “清悦,我爱你。”周芊逸浅浅地笑着,泪水不经意掉了下来。 “嗯,我也爱你。” “我真的很爱你很爱你...”周芊逸重复着似乎没有意义的句子,声音逐渐有些颤抖,她小声地重复着:“我真的... ...很爱你。” 她的泪水滑落下来。 她马上就要走了,没几天了。 可是她还是那么愚蠢,她爱那个人爱的什么都不要了。 然后遍体鳞伤地缩在角落里,看着灰白的世界,在沙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写着: “我爱你。” 愚蠢而可怜,可悲。 周芊逸只是忽然觉得,说出来了会好,好很多很多。 这么多年,她很少说这种话,就算是在情.浓时也很少。 她觉得不说,多做事,对方会知道,会体会她的用心。 自己天生一副唯唯诺诺的性子,从前说多说几句话脸都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