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艇推着轮椅,停在她的脚边。 少年人说话的声音依旧嗬嗬嗬喘着气,但是音色比往常尖锐又凄厉。 他看向顾罄的目光不再是以往藏着的粘腻,反而是光明正大的yīn郁。 “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冷风中,少年嘴唇发乌来回抖动。 然而顾罄的脸上自始至终没有多少心疼的表情,她垂眸看着观赏亭下,受到惊吓冒头的鲤鱼。 嘘了一声,“别吓着它们……” 女人的声音在深夜的冬日里,淡宛若白开水,却又像是冰锥子一样刺入顾艇的心口。 少年坐在轮椅上,伸手妄图抓住顾罄。 然而后者只是轻飘飘睇了他一眼,轻漫的避开他那只都成筛子的手指。 凌妤距离有些远,看不清顾罄脸上的表情。 她只是听见顾艇歇斯底里的哭声。 他说:“姐姐,你把当年我爸死亡的真相摊开,无非是想和我、我妈一刀两断?” “但你太天真了。即使是因为警局有内鬼bào露了我爸卧底身份又怎样,我爸最终是救你而死……” “你欠顾宏伟一条命,欠我一个父亲,欠我妈一个老公……这是你永远无法还清的债。” 凌妤看着顾罄不再是像以往那般,一动不动的站着,她勾了勾唇。 俯身用那双幽邃的蓝眸定定的与顾艇对视,然而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明明看着少年,却又像是什么也装不进去。 在她眼里,顾艇什么也不是。 没有什么比此时此刻的对视里,顾罄轻漫的目光更羞rǔ人。 顾艇像是被顾罄的模式触碰到某根神经,他歇斯底里的吼叫:“为了得到这些证据,你不惜帮qj犯打官司?” “哈哈哈哈哈,你究竟是个怎样无底线的怪物!胎带的……” “摆脱我和我妈又怎么样?你依然在一步步走向地狱……” …… 冷风之中,凌妤听见顾罄平淡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 她喃喃:“顾艇,我累了。” “你什么意思?”顾艇睁大眼睛。 顾罄却像是失去了回答的耐心,她只是毫无情绪的看了他一眼,长长的睫毛下垂,直起身,一言不发的背身离开。 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后,顾罄的声音自黑暗里传来:“你和你妈的医疗费,我预存了五十年。” 凌妤没有去看顾艇的表情,或许是因为视野里顾罄的身影逐渐与黑夜相融,就像是下一秒,她会和太奶奶一样,没有选择,让自己jīng神抖擞体面的消逝。 亦或许是因为,自己被摆了一道之后的愤怒。 凌妤跟了上去,在医院门口,拦住了顾罄的去路。 “嗨,又见面了。” 凌妤笑眯眯的,迎上顾罄微讶的目光。 后者短暂诧异过后,视线来回逡巡点在她的脸上,似乎是想从她这张笑容灿烂的脸蛋,寻出一丝被跟踪的端倪。 片刻之后,顾罄冲她颔首,礼貌而周全的招呼道:“你好。” 凌妤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接着她看见顾罄若无其事抽回视线,擦着她的肩膀而过。 仿佛是用一句“你好”来传达他们之间礼貌而疏离的关系。 凌妤气笑了,但她同时也被顾罄脸上疏离漠视的表情震撼到,她总觉得顾罄浑身上下气息极淡,就像是太奶奶弥留之际给她的感觉。 于是,凌妤在对方擦肩而过的那一刻,眼疾手快的攀上顾罄的胳膊。 然而以往无数次成功,这一回却被后者下意识躲开。 许是厌恶极了她的凑近,避开她几乎已经成了顾罄本能习惯。 凌妤看见顾罄眼底毫不遮掩的厌恶。 没有什么比她真情流露的下意识举动更能说明问题,顾罄把对凌妤明面上的厌恶刻在身体每一寸肌肤上。 当厌恶成为本能,凌妤已经笑不出来了,她吊着眼皮,用眼尾斜顾罄:“怎么?嫌弃我脏?” “那天晚上,你不是挺慡的?” “还是你那晚本来就是装的脱下我的衣服只不过是想要偷走你想要的东西,顾律,你这个玩意儿挺能耐的。” 凌妤一步步凑近顾罄,蜷曲膝弯,借着手臂与膝盖的力量,将顾罄扯入角落暗处,倾身双手撑住对方的肩头,将眉目清冷的女人摁在墙边。 笑眯眯的将唇贴在顾罄的耳廓边:“录音扣还给我!” “滚开。”顾罄极为厌烦她的靠近,她偏过头,拨开凌妤的手指,顺势一个翻身,和凌妤调换了位置。 凌妤第一次发现,顾罄的力气不比她小。 凌妤不怒反笑:“怎么?你以为拿到录音扣,就算是赢?” 顾罄没吭声,只是用她那双蔚蓝色透着海藻蔓延而上咸腥双眸紧紧的注视着凌妤。 片刻后,顾罄忽然盖住凌妤的眼睛,她哑着嗓说:“你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