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赐用手遮了一下脖子,没有抬头,“不用管。” 时望急了:“怎么能不管,你没带药吗?” 许赐低着头看桌子上的物理试卷,却半晌没有落下一个字。从下午开始,他的状态就很不好,连反应都要比平时慢一点,过了一会儿,才说:“很快会好。” “你等等,我马上回来。”时望“腾”地一声站起来,因为动作太大,半个教室的学生都朝他看过来,他却顾不上什么,转身跑出教室。 由于太过着急,时望起先忘了学校医务室晚上会关门,飞快跑去医务室,结果被拦在门外。他没有办法,只好骑车出了校门,去找外面的医馆。 好在时望记得以前许赐过敏时会用什么药,顺利买下两支药膏和一盒口服胶囊,很快就拎着药袋回到学校。 可是当时望喘着气来到教室,却发现许赐的座位空了。 “许赐呢?”时望问后桌的同学。 同学说:“刚刚出去了。” “去哪了?老师叫的?” 同学茫然地回答:“应该没人找吧,就自己走的。” 想到今天下午许赐的样子,时望没有停顿,又返身跑出去。 他在学校转了一大圈,把所有许赐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从实验楼跑到半月坡,最后在半月坡前的操场边上找到了许赐。 许赐就坐在操场外围,路灯光照不到的地方。 他这段时间比上个学期瘦得更多,身形看起来分外单薄,一动不动地背对着时望的时候,背影像是要散在夜风里面。 时望停下脚步,胸口起伏,不受控制地想到那天靳成泽在电话里说的话。 “据说白天还好好的,夜里突然下了病危通知书,当晚就不行了。” “谁也没有想到,许赐那个时候还在外面。” “见到了,他一直在等他。” 通话的最后,时望几乎站不稳,他在太阳下反应了半天,就像现在一样,差点呛出眼泪来。 等呼吸变得平缓,时望终于压下眼眶里的那一点酸涩,慢慢靠近那道背影。 他在许赐身边坐下。 许赐还是没有动,他脸上的过敏痕迹已经快要消退了,侧脸白得像雪,只有耳根和颈边还留着淡淡的红。 那样温暖的夏夜,天幕是暗沉的墨色,操场外教学楼灯影幢幢,空气里浮动着扶桑花香,而许赐始终沉默,目光停在远处虚空的某个点上,如同一座苍白凝固的塑像。 时望攥紧了手里的药袋,良久,低声说:“我把药带来了。” 许赐没有反应。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时望以为许赐不会愿意说话的时候,许赐开了口。 许赐的额发被风chuī动,一片寂静中,半月坡上有花落地,发出极其细微的簌响。他看着前方,声音很轻,也很稳,好像只是单纯地说给时望听。 “我也种过君子兰。” 时望动了动嘴,下一秒,他的视线猝然停住。 昏暗中,许赐的脸侧,一线水光直直跌坠而下。 17:54:00 IF.最佳配角 翌日,时望来到学校,没有看见许赐。 是家里出事了吗?早读时,时望看着那个空位发怔,心里升起莫名的不安感。他焦虑了一整天,晚上自习课下课铃一响,急匆匆就踩了单车赶去许赐家小区。 窗口没有亮灯,时望站在那盏路灯下,半晌才推着自行车离开。 不会有什么事的。骑车回去的路上,时望安慰自己。 说不定许赐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呢?说不定许赐是陪妈妈出去散心了呢?邓菁英都确认过许赐请过假,很快会回来上课的。 可是第二天,许赐没有来学校。 第三天,许赐还是没有学校。 时望每天都会按时带一瓶新鲜牛奶,换掉许赐课桌里前一天的牛奶。他换到第五瓶牛奶的那天,邓菁英在班上宣布说,许赐转学了。 乍一听这消息,班里哗然一片,没人能预料到许赐的这个选择,但联想到最近许赐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学校,好像一切又得到合理解释。 嘈杂的jiāo谈声中,没有人发现时望的异常。他手里的笔掉在了地上,手却依然维持那个握笔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只知道死死地看着讲台上的邓菁英。 他几乎是费力才听明白了邓菁英究竟在说什么。 她说许赐转学了。 许赐搬家了。 不会再回来。 时望脑袋里嗡嗡作响,茫然地在座位上坐了许久,想的是六天前的许赐。 种满扶桑花的草坡前,许赐站在他对面。许赐脸颊还留着湿意,看着他的眼神却平静又温柔,眼睛在月色照映下依然像浸润着水光。 许赐对他说:“再见。” 时望以为那只是寻常的告别,他们还可以有太多见面的机会,他还有很多机会对许赐好,他可以一直注视着许赐,亲眼看许赐慢慢走出往事,亲眼看许赐重新拥有他本应该拥有的很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