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韫之提着装着喻老先生血的包,先下楼了,喻霁把茶递给他爸,听他爸说:没个住家工人,茶都得自己泡,烫到了手怎么办?” 我都喝冰水。”喻霁耸耸肩,尽他所能轻松地说。他余光看见桌上放着的纸牌,万分庆幸方才将欠条都扔了。 否则邵英禄拿起来一看,就是本人张韫之,今日欠温常世xxxx”。 和韫之玩儿德州呢?”邵英禄喝了口茶,和喻霁闲聊。 喻霁点了点头,邵英禄又说:下午去看外公了?” 嗯,”喻霁垂了垂眼,又抬起来,忧虑地说,外公不大好。” 邵英禄叹了几口气,说了些关心丈人的场面话,又说:我认识幼怡的时候,你外公也和我现在差不多大。” 是么?”喻霁微微有些走神,嘴上捧场道。 所有喝了酒的中年男子,都爱回想当年,邵英禄也不例外。 他看着喻霁,怔了一会儿,忽然说:我头一次见幼怡,还是你外公的司机。去喻家大宅子门口,接大小姐去上大提琴课,她自己背着提琴走出来,穿着一身白衣服,漂亮的和下凡尘的仙子一样。” 哦?”喻霁说了一个字,觉得不大够,便又说,我记不太清楚我妈的脸了。” 他时长会翻看旧照片,但不论对着照片看多久,只要一闭上眼,喻幼怡的脸就无法浮现到眼前来。 我倒记得清楚。”邵英禄闭着眼道,她一笑,一哭,我都记得清楚。” 他又睁眼,望着喻霁,说:和白露相处的怎么样?。” 喻霁顿了顿,嘴巴张开了几秒,好啊,可是现在说这个太早了吧……” 喻霁指尖很麻,连视觉听觉都变钝,但吐字清晰得很,一个字也不敢说错。 早什么,”邵英禄打断了喻霁,摇着头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 邵英禄突然停下了。 喻霁面无表情看着邵英禄,算了算时间,岑慧珊第一个儿子出生的时候,邵英禄确实也不过喻霁现在大小。 宝贝,爸爸是怕你结婚生子太晚,外公看不到,那多可惜。”邵英禄硬生生转了个话题,语重心长地对喻霁说。 喻霁没再反驳什么,他不能和邵英禄吵架,又记挂着楼上的温常世,jīng神极度紧绷,连气都顾不上生,只是心里仍憋得慌,不想再听邵英禄说任何关于他妈和他外公的话。 邵英禄还在不断和喻霁说着婚姻的好处,喻霁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最后邵英禄手机的震动声唤醒了喻霁。 慧珊?”邵英禄接起来,面色带着冷淡,我在儿子这里。” 还有哪个儿子? 行,好,好。 我这就回来。” 邵英禄挂了电话,对喻霁道:你弟弟学校出了点儿事儿,老爸得走了。本来还想在这儿借宿一晚。” 见喻霁不说话,邵英禄又自找台阶下:唉,儿子长大一个人呆习惯了,怕是也不想老爸住着。” 邵英禄一走,喻霁在客厅坐了一小会儿,走下楼去检查,看了看车库里邵英禄的车不在,保姆房没人,连楼梯下的小储藏库都看过了,才放心上楼想去找温常世。 但他一间一间房门推开来看,都没有找到温常世的踪迹。 也不在客房、书房、主卧、小会议室、小客厅。 喻霁手脚冰凉,一扇房门推开了又再开一扇,心里酸得要命,暗暗地骂温常世死哪儿去了,他爸都走了,怎么还不出来,是要急死他么,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喻霁下了楼,又忍不住去检查了车库和保姆房,才推开客厅和后院连接的门,走到室外去。 天黑黢黢的,海风都是凉中夹热,从悬崖下抚上来。 喻霁走了几步,觉得院子里也没人,手和脚都有点软,走在鹅卵石小道上,险些跪下来,他走到狗屋边,温常世也不在。 温常世。”喻霁轻声叫了一句,他大声都不敢。他怕被人听见。 喻霁是软弱的,他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这么无能,劫后余生也不能让他开心到哪里去。 他沿着步道往前走,jīng神恍惚了起来,忽然间,他的手被人抓住了。温常世的手很热,一下就让喻霁的手不那么冰了。 温常世低头看着他,微皱着眉问:叫你怎么不应。” 喻霁点点头,又猛然张望着落地窗后面,怕他爸杀个回马枪。 温常世看出他的惊惶,没说什么,只碰碰喻霁头顶,告诉他:你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