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凄冷的弯月挂在枝头。 月光下,路边树影婆娑。 一阵夜风刮过,阴影中的大树发出“沙沙”声响,投射在地上的影子、活了似的摇曳舞动。 许半城在校外的苍蝇馆吃过晚饭,拦了辆出租车,照着纸条上的地址读, “师傅,麻烦去花雨区樟湘路26号。” 听到这个地址,刚才还笑脸相迎的中年司机,表情微微一变。 许半城没有注意到中年司机的不对劲,他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的夜景。 当出租车行驶五六分钟后,中年司机开口打破宁静, “小伙子,你不是本地人吧?” 许半城看向驾驶座。 透过后视镜,他的目光和中年司机短暂交汇,司机很快挪开眼。 许半城微微点头, “恩,我是隔壁德市的,在沙市读大学。” 中年司机打了个方向盘,他摸了摸锃亮的头顶,犹豫了会,开口问, “小伙子,你去这地方,是有啥事吗?” 马路边的路灯时不时投射在驾驶座上,光影在中年司机的脸上交错,让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奇怪。 车内的气氛逐渐古怪。 许半城皱起眉,心生警惕,他打量了眼中年司机, “私事。” 中年司机没有在说话,沉默开着车。 又过了二十分钟,车窗外的夜景越来越荒凉。 霓虹灯与城市的繁华被甩在脑后,窗外黑洞洞的,隐约能看到飞逝向后的、枯败的树影,连绵不绝。 出租车拐了个弯,速度降下来。 中年司机瞥了眼后视镜,小声嘟囔了句, “小伙子,这地方,可不兴有私事啊……” 许半城愣了下。 下一秒,他反应过来,司机说的是他刚才回答的问题。 听这话,这司机估计知道点什么。 这时,车停了下来。 中年司机扭过头, “小伙子,最多只能到这儿了啊。 你下了车,一直往前走,十字路口往左拐,就到了。” 许半城没有下车,而是攀着座椅背,问道, “师傅,您知道庆山医院的事? 您能跟我说说吗?” 中年司机听后,眼底浮现一丝慌乱。 他摆摆手, “本地人都晓得的嘛。 这里啊,死了好多人! 哎呦,反正那里面邪得很,你们这些小年轻,就喜欢打车来这种地方。 以前就出过事的嘛,不长记性! 行了行了,下车下车,这么晚了,我得回家了。” 见中年司机这么抗拒,许半城没有强求,给了钱后,背着登山包下了车。 站在黑暗中,许半城四下张望,这才发现周围的房子,差不多都废弃了。 马路两旁的路灯没有亮,像从地里伸出来的一只只的手,静静矗立昏暗的月色下。 周围一片寂静,连夏季的虫鸣也没有。 许半城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摸出手电筒,大步往前走。 当许半城拐过十字路口后,两三栋没有灯光的五层楼房出现在远处。 他心里一紧,加快了步伐。 五分钟后,许半城在庆山医院大门口停下。 庆山医院是上个世纪的装修风格。 三栋五层楼房以冂字型排列,外头围一圈水泥墙,墙头上嵌着碎玻璃片。 月光下,碎玻璃片折射出森冷的光芒。 入口处,铁栅栏做成的大门,一扇挂在墙上、另一扇躺在地上。 门口被人用铁网罩住,禁止通行。 水泥围墙上爬着干涸的爬山虎,门口贴着小块的白色瓷砖,瓷砖上沾了许多褐色的不明液体。 仔细一看,隐约带点红。 左手边的墙柱上,挂着锈迹斑斑的招牌。 “庆山医院”。 “呼!” 一阵风刮过,卷起地上的残叶与灰烬,飘飘摇摇撒向半空。 许半城被风迷了眼。 他揉揉眼睛,感觉头上有东西。 随手一模,许半城定睛一看。 “嗬!” 是纸钱! 手上烧了一半的纸钱随着夜风飘摇飞走。 许半城吞了吞唾沫。 “一张纸钱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许半城给自己打了气,随即看了眼时间。 23:00. 还有半个小时。 保险起见,许半城决定先绕着庆山医院转一圈。 现在虽是夏夜,但一股又一股的夜风吹过,还是让人觉得骨头缝里渗着凉意。 绕着庆山医院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许半城挠挠头,决定翻墙进去。 冷不丁,许半城觉得左肩一重! “嗬!” 吓了一跳的许半城脸色惨白,他往前一扑,转过身,用手电筒直射过去。 刺目的白光里,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身穿白衬衫的男人出现在许半城的身后。 许半城松了口气, “是人啊……” 白衬衫男人却被许半城的反应吓了一跳。 他后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许半城两步上前,把男人扶起, “帅哥,你谁啊? 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等男人站起来,就着手电筒的光,许半城才看清他的长相。 男人比许半城矮半个头,约莫二十来岁,长相清秀、面戴眼镜,一股子书生气。 男人打量一番许半城,煞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我叫谢俊文,我来这,是找人的。” 短暂交流中,许半城得知谢俊文是沙市一家私立医院的医生,今年二十五岁。 他来庆山医院,真的是来找人的。 他找的,是他四岁的女儿。 谢俊文的谈吐和煦如风,让许半城对他涨了不少好感。 “谢先生,你女儿才四岁,应该不是自己跑来的吧? 我看,八成是被人拐过来的。” 坐在马路牙子边的谢俊文苦笑一声,他摇摇头,双手捂住脸, “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孩子的妈妈不相信我。 她非说,宝宝已经被杀了……” 许半城愣住,惊疑问道, “到底怎么了?” 猛然间,谢俊文抬头看向许半城、 他攥住许半城的衣服,力气大到许半城都挣脱不掉。 谢俊文脸色灰白,他眼睛里蓄着泪,颤巍巍说道, “宝宝被杀的照片,被寄到了家里…… 但遗体至今没有找到。 所以我老婆她才…… 我不信, 那照片肯定是假的! 因为我手机绑了宝宝的电话手表, 直到刚才,还能收到宝宝的求救信息和定位!” 说着,谢俊文摸出手机、怼到许半城眼前。 许半城被手机屏幕惨白的光刺了下眼睛。 他倒退一步,定睛一看。 “22:50分。 爸爸,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