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是摔得很响,但方意川还是没走,他背着匡威黑色双肩包,胳膊搭在走廊的窗户上,盯着外面的绿意。 怎么就不能和他主动说话? 不是朋友吗? 周围的人声少了许多,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方意川发誓,再也不要和辛宛做朋友了,这个念头还没落地,身侧便传来呼吸声,辛宛的声音响起。 “你在等我吗?” 方意川吓了一跳,那些气又没了,硬着嘴说:“只是在看风景。” “对不起,让你等那么久,”辛宛身上有很淡的洗衣粉香,和其他男生不一样的gān净味道,“我是真的忘记了,不是故意让你等着的,下次不会了。” 出乎意料,方意川紧张得脸颊发烫,手足无措,甚至有点结巴:“没、没关系啊!我早就忘了。” 午休铃声响了,但没有人动弹。辛宛沉默下来,目光虚虚地放在校园中种植的樱花树上,现在不到花期,褐枝上只有绿叶。 “我没有等你的是因为——”辛宛又挑起了这个话端,“因为我有病。” 方意川吓了一跳:“你骂自己gān什么?” “也不知道算不算有病,我没有骂自己,是实话,”辛宛呼了口气,蹲了下来,背贴着墙壁,说,“我最近记性好差,什么都记不住,什么都容易忘掉。” 语气内疚,方意川反而无措起来,又听见他说:“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就是轻飘飘的,跟踩着云一样,什么都记不住,好像和世界脱轨了。” 方意川也蹲了下来:“我……没有这种感觉。” “我是来找他的,但是又找不到,”辛宛语气迷茫,扣紧了书包的肩带,“只有个影子,也看不清。” 这些话方意川听不懂,他试图去解码,但也无从下手,“他是谁?” 辛宛垂下眼,睫毛投下茶色yīn影,他偏过头看方意川,转移了话题:“你喜欢小狗吗?” 小狗,眼睛湿漉漉的漆黑,乖巧温顺,爪子都是柔软的。方意川看着辛宛清澈的眼睛,恍惚觉得他很漂亮,思绪没到位,头倒是不自觉地点下,说:“喜欢……” “你要周六来我家看狗吗?我养了只小狗。就当……我给你赔罪,你别生我气,”辛宛把书包拿到身前,掏出了便签条和圆珠笔,“我给你写地址。” 那张便签纸塞到了他的手心里,烫得他发抖,快乐把方意川冲昏了头脑,别说生气了,连姓什么都快不记得了,他忙不迭地点头:“那星期六见!” ? 能处理好和朋友的关系,对于辛宛来说是件好事。 上了45路公jiāo车,今天人尤其多,汗味与热度拥挤摩擦,没有空余座位,辛宛只得握着把手。公jiāo车开到一半,他忽然想起来,他还没有问过宋珩的意见。 如果要邀请陌生人来家里,至少要经过主人的同意。 辛宛有些懊恼——又忘事了。 平心而论,宋珩对他的确很宽容,或许是因为堂哥的身份——包括从医院带回的球球,为了遮挡疤痕而专心买的手表。他好像什么都懂,这让辛宛难以克制地产生依赖感。 但宋珩会不会同意,辛宛不确定。 45路公jiāo车到站,天边已经黑得透彻,只留余地平线狭窄的光。一路上辛宛心不在焉,余光里忽然瞥到黑影,再看又是没有了,似乎是错觉。 跟着电梯上了16楼。开了门,目光所及都是漆黑一片。 保姆还没有来做饭吗? 辛宛有些奇怪,摸黑脱下了帆布鞋,却隐约看到了宋珩常穿的鞋子。 宋珩在家? 辛宛没有开灯,扶着墙往里走,球球察觉他的到来,在笼子里欢欣地叫了两声,他刚要走近狗笼,忽然看见一点光——是烟的火光。 宋珩在黑暗中,胳膊枕着窗棂,食指和中指夹着根香烟,烟雾细细地散开,面容也影影绰绰。 辛宛怔怔地站在原地,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宋珩听见了脚步声,侧目看过来,漫不经心地开口:“回来了啊。” “哥,”烟味呛人,辛宛咳嗽了声,走了过来,“你怎么不开灯啊?” “忘记了。” 辛宛离近了些,借着外面路灯的昏暗光线,看清了宋珩的脸,颧骨那儿淤青,还有道细长的血痕。 辛宛惊叫出声,想要伸出手去碰:“哥,你脸怎么回事,谁弄的?” 宋珩扣住了他的手腕,按下,语气冷淡:“不用管。” 辛宛急的眼眶都有些发红:“怎么能不管啊,你抹药了没啊,我记得家里有急救箱的,我去找一下。” 宋珩站在原地没有动,静静地看他按开客厅顶灯,灯光明亮地刺进眼里,宋珩下意识地眯了下眼睛。翻箱倒柜的声音清晰,半晌辛宛跑了过来,抱着那个小箱子,拉着住宋珩的手腕到沙发那儿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