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冰雪铺就的无垠荒原向着天边蔓延, 汹涌而起的火海将荒原点燃,那森白『色』冷焰与四周霜雪仿佛融为一体, 放眼望去尽是白茫茫一片。 天高地远, 万物皆白。 眼前这一幕画面望上去实在极美。然而在场中人却无一人有心情欣赏。 在那熊熊燃烧的冰冷火海中,两方人马正在互相对峙——确切地说,是一群人与一人对峙。 前者都穿着宛如戏剧中的各『色』祭服,一副神棍打扮,分明便是北漠赫赫有名的邪教组织「天宗」的疯子。 ——「天宗」又称「圣教」。教中人崇信上古仙神存在, 将北漠南境那片无垠雪山视作神人诞生之处, 视自身为侍奉神明的神官,甚至将北漠不少人都忽悠入了坑。雪山脚下奉圣镇与奉圣城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 北漠上至贵族,下至平民,其中都有天宗信徒。树大根深, 以至于这个难缠的邪教组织在北漠境内横行一时, 无人可制。 而如今, 这群横行北漠的天宗门人,却是被一个人堵在此地,眼看就要在火海中被焚烧成灰,尸骨无存。 “疯了!你真的疯了!” 肆虐的火海与雪原上纷纷扬扬的冰雪互相交织,将众人的视线淹没,他们只能透过眼前白茫茫的一切隐约看见不远处那道同样一身雪白的人影。 火舌在四周肆虐, 最前方明显是天宗这支队伍领头者的青年几乎跳脚大骂:“该死!你究竟想要做些什么?难道真的打算同归于尽?!” “咳咳……” 白衣人低咳几声,沉默不发一言,目光低垂望向手中那盏幽幽照耀的古灯。 森冷惨淡的灯光映照着他画一般的脸, 他身上式样古老的白衣在风雪中飘飞,恍如自时光中走出。 看着那张冷冷淡淡,比冰雪还要漠然的脸,领头的青年心中暗道倒霉。 ……真是流年不利!以他们天宗的名头,以往到哪里不是被人恭恭敬敬奉为上宾? 这一次他们的任务本就紧急而隐密,要将圣物送至天宗总坛。本以为在北漠境内天宗之人足以横行无忌,不必担心出什么问题,他们还顺便捎带上了大长老的嫡亲孙子。哪知这一次却偏偏出了意外。 ——先是准备暂时歇脚的拓跋氏骤然生变,大公子被人所杀,以致通缉令贴得到处都是,闹得满城风雨。如此大的动静却不符合他们的本意,便趁早离开。 然而,待他们离开奉圣城后,又发现通缉犯早就大摇大摆混入了车队,非但顺利出了城,还仗着实力强行夺取了圣火——那可是宗内大祭司亲自索要的物品,他不过护送一趟就丢了东西,非得被大祭司以渎神之罪千刀万剐不可! 最后,这个胆大包天的贼人,夺走圣火不说,更是以一己之力拦住去路,任凭火海蔓延,也要将所有人活活烧死,丝毫不在意自身『性』命,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这丧心病狂的疯子!!! 宿星寒并不知道,在天宗的疯子眼中,他已经变成了比他们更疯狂的存在。 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手中那盏漆黑而精巧的古灯,眼神里『露』出淡淡的欢喜来,透着说不出的纯粹。 待他抬起头,目光转向火海中挣扎的众人,那欢喜之『色』又变回漠然。 “……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自然是想活!想活!” 见他终于开口,似乎有商谈的机会,还没等其他人说话,那个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看上去便养尊处优的青年人连忙抢先一步用力点头,像是抓住了唯一的生机,神『色』急切近乎癫狂。 “千万别动手,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哪怕是想要那拓跋家主的人头,我天宗也能为你摘来!” “我对拓跋氏的人头不感兴趣。”宿星寒摇了摇头,“既然想活……” “这盏灯……”他提起手中古灯,一步一步上前,四周的火焰如有灵『性』一般分开,他开口问道,“你们是在何处发现的?” 还没等众人答话,他又语气淡淡甩出下一句话。 “此外,除了这盏灯,其他放在一处的东西,又去了哪里?” 风雪漫天,四周的白『色』火海延绵不绝,白衣人清冷的声音比风雪还要刺骨。 齐齐沉默过后,众人惊骇失声:“你居然敢打圣物的主意?!” “圣物?” 宿星寒唇角勾起,冷淡的脸上突兀『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温度。他那双一直笼罩在雾气中的眸子这一刻凶芒闪烁。 “——这么说,果然在你们手中?” 呼…… 天地间的风雪好似又盛大了几分,原本还略显温顺的森寒火焰像是被浇了火油一样剧烈燃烧起来。 “那是他留给我的东西,不问自取已是罪,居然还不肯归还……” 火海中响起一连串激烈的金铁交击之声,伴随着一声声响彻天际的惨叫,漫天飞溅而起的血花被火海蒸干。 宿星寒的声音轻得像是梦呓。 “你、怎、么、敢!” …… 不知过去多久,冰原上重新恢复平静。 火焰消失的地方,遍地凝固的血水像是为冰原涂上了一层薄薄的绯『色』,晶莹剔透,别有一种瑰丽之美。 有人顺着打斗的痕迹一路追踪而来,在这片血『色』冰原前久久顿足,嘴中发出一声满含悲痛的嘶吼。 “翰海令还在吗?”良久,这人似乎终于平静下来,冷声问道。 身后下属恭敬禀报:“回禀大长老,除了圣火被夺,公子携带的瀚海令也不见了。” 骤然间风雪席卷而起,大长老身上澎湃着剧烈的真气波动,冰原上蓦然裂开一道道巨大的沟壑。冰川震『荡』,周围无数低矮山丘化作齑粉。 “这件事在教中也算隐秘,连教主都不知道。明面上是护送圣火,实则是为了翰海令……要不是老夫被另外几个长老盯着,也不会派嫡亲孙儿去冒险。” 他低沉而阴冷的声音在四周回『荡』。 “可如今发生了什么?这北漠之中,我圣教中人大可纵横。偏偏这一次却遭人劫杀?这其中必然有内鬼!” “……至于那个人,不惜一切找到他。” · “瀚海令?那是什么?” 盛京城,朱雀大街北七坊,京中游侠、帮派、底层平民聚居之处。某间隐蔽的院子里,晏危楼开口问道。 此时的他身披“将玄”马甲,一袭黑袍如燃火焰,乌发染霜。他大步迈入堂口,袖摆一拂便坐上主位,居高临下俯视着下方众人。那阴柔而苍白的脸上,『露』出淡淡好奇之『色』。 下方原本还在议论的人都安静下来,连忙单膝跪倒在地。 这里是将玄在盛京城中的隐秘落脚地,也是阴魁门的一处堂口,还有着不少将玄昔日的下属。 只是此时这些都随着“将玄”这个身份一同打包变成了晏危楼所有。 之前这些人原本还对“将玄”很是不服气,只是嘴上略微恭敬些而已。但随着晏危楼一夜之间血洗整个堂口,直接清除了1/3的人手,最后剩下的人都被这位过去不声不响的门主大弟子吓得不轻,纷纷选择屈膝臣服。 是以,见晏危楼突然无声无息出现,这些人就是一个哆嗦,几乎下意识跪在了地上:“见过主上!” “起来吧。刚才你们说的瀚海令是什么?” 晏危楼隐约听见进门之前这些人在讨论什么,心中很是好奇,以前似乎并没有听说过这东西的存在? ……虽然前世经历相当丰富,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很多技能点都点偏了。 像是诸如#如何完美地毁尸灭迹#、#怎样无声无息地杀人灭口#、#人体哪个部位最是脆弱#、抑或是#论演员的自我修养#这之类的技能,想来他已然达到登峰造极、足可开宗立派的程度。 但若是其他技能甚至某些常识,他却不见得比任何一个江湖底层武者更了解。 “是,主上!” 得了他的许可,跪在地上的人恭恭敬敬站起身,一丝一毫不敢逾越。哪怕晏危楼看上去很是和颜悦『色』。 ——要知道,地面上至今还有不少地方血迹犹存呢。 一名女子大着胆子解释道:“禀主上,刚才我们也是信口胡言,聊一聊某些不知真假的江湖传闻。瀚海令这东西究竟存不存在,其实我们也不清楚。” “无妨,说来听听。” “是。”代号名唤云娘的女子脸上漾出一抹笑容,款款福了福身,她习惯『性』抛了个媚眼,“说到这瀚海令,听说与大幽皇朝有关……” 当年大幽皇朝鼎盛之时,疆域广袤,曾经涵盖中域三十三州,如今大雍、北漠、东黎的土地,都是大幽皇朝的领土,神州百宗尽皆俯首。 据说大幽皇朝手中掌握有一处上古秘境,世世代代开发下来,又将皇室无数珍宝藏于其中。而瀚海令就是打开秘境的钥匙,一共只有三枚。但这传言真假始终无人证实。 后来大幽覆灭,三国联军攻入京城,却发现皇室宝库空空『荡』『荡』。天下间传言纷纷,很多人都认为秘境的存在是真实的,大幽皇朝的宝藏都被藏在了秘境中,而逃走的皇室余孽带走了瀚海令。 满足了好奇心,晏危楼这才道出了来此的目的:“昨晚你们传信说,这边堂口出了些意外?” “是。”负责统管此处堂口的堂主万裘上前一步开口,“这些日子我们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他声音略微凝重:“有人在附近出没,观其气息应是北斗魔宫中人。依属下之见,或许我们应当尽快转移。” 北斗魔宫声势赫赫,又有渡九幽这位天人坐镇,就连门主都伤在对方手上,他们也不想硬碰硬。 “北斗魔宫?”不知想到什么,晏危楼突然目光一闪,脸上现出一抹神秘笑意,“不必了,我另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