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里jiāo缠,战栗里沉溺……神志被袭夺一空,云漪缓缓阖上眼,任由自己在眩晕中飞堕,再也想不起来,想不起挑逗和技巧,想不起危险与疑虑,只觉醉人温暖,甘愿就此沉沦,抵死缠绵。他将她抵在chuáng头,两人渐渐滑至柔软枕上,她的长发丝丝缕缕绕在他指间,浴袍已敞开,露出大片雪白肌肤,耳鬓浮动浴后幽香。情迷意动间,云漪喘息渐急,身子却也颤抖得越发厉害,在他怀抱中渐渐蜷缩,身子不由自主地紧绷。 他要她,终究是要她的……云漪想笑,却忍不住落下泪来。十八岁之后,再没有男人碰触过她的身体,关于爱欲的印象只有屈rǔ麻木,唯一的美好只是那初恋的异国少年,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子。此后便师承专人的调教,学会迷惑男子,令他们臣服颠倒,却永远尝不到ròu欲的甜头,悬在那一线处,万般遐想,不得遂愿。 直至遇上他,便似中了魔,教她在午夜里一次次醒转,整夜再难入眠……她已是一个女人,成熟饱满如七月芳桃的女人。在那些夜晚,她也曾不可遏制地想念他温暖掌心、有力臂弯,也曾暗暗用手指描过自己唇瓣,想象那是他坚毅的薄唇。 然而他放开了她,正当意乱情迷之际,却停下唇齿的纠缠。霍仲亨低叹一声,在她额头印下浅吻,揽了她静静躺在chuáng上。云漪身子一动,却被他按住,别走开,陪着我。” 他握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侧过脸来静静看她。昏暗里看不清他眉目神色,只觉那目光深幽如潭,似要将她溺毙在其中。云漪一时茫然,恍恍惚惚挣开他,便要起身去开灯。 不用开灯……”他坐起身来,身形语声隐隐透出疲惫,似欲说什么,却又沉默。 云漪怔怔看他,心中突然有些发慌,见惯平日从容潇洒的霍仲亨,陡然觉得眼前换了一个人——仅仅一周不见,这落寞的、疲惫的、需要借着黑暗来隐藏自己的男人,是他吗? 云漪背抵了妆台,一时手足无措,惊觉自己竟不会表达关心的话,从来没有发自真心地在意过哪个男人,踌躇半晌只弱声问,很累吗?” 霍仲亨只是缄默,起身走到窗前,也不回答。 云漪看着他背影,觉出拒人千里的孤峭,其实他并不需要她吧……一时间心下寥落,云漪默然转身退开,软声道:我去给你倒杯水。” 甫一转身,却听他淡淡开口,我的夫人过世了。” 云漪一呆,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是他远在家中的元配妻子……她该说什么,一个情妇,该对她恩客的发妻过世表达遗憾、哀伤还是什么? 那么,给你倒酒。”云漪平静地转身,步向酒柜,语声淡柔,喝一点酒,悲伤会好些。” 她打开酒柜旁的壁灯,拿起白兰地倒进两只杯子,浅碧色的壁灯光芒将酒的颜色映得似毒药般幽绿。云漪端起一杯,自己先仰头喝了一大口,却听他说,我并不感到悲伤。” 甚至,想不起她长什么模样。”霍仲亨自嘲地笑笑,在窗前摇椅中颓然坐下,意态落寞。 云漪端了酒杯走到他跟前,屈膝跪坐地毯上,靠在他膝边,可你看上去很难过。” 霍仲亨接过酒杯,喝了一口,她十五岁嫁给我,成婚两个月,我便去了北平……那年我十七岁。”他沉默,云漪便叹息接口,从此一别,郎心似海,妾心成灰?” 那是戏文。”霍仲亨垂下手,缓缓抚过她头发,北平那会儿还是北京,我雄心万丈去赴功名,踏上天子地,便将家中琐事都抛在脑后,浑然忘了自己已经娶亲。接到第一封家书,却是家母写来报喜,告知我即将做父亲。” 他第一次同她提到家中妻儿,云漪默然垂眸,分不清心中是何种滋味……官宦之家多早婚,他那么早娶亲生子也是平常。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自己还是半大孩子,如何懂得为人父的责任。霍仲亨似知道她心中想什么,苦笑了下,那时也不觉有何可喜,倒是惊了我一跳,大感不可思议。” 之后呢?”云漪仰头问道。 之后,又过了两年我方回家,子谦已会走路说话。”霍仲亨摇头笑笑。 子谦,他的儿子叫子谦,算来年头也该有十七岁了,比念乔还大呢。云漪低了头,不愿被他看见自己的神情。他也不在意,径直说道,一晃许多年,我长年在外,即便节年回家,同她也是相对无话。她从不问我做些什么,早年知道我在外面有人还劝我正经纳妾,往后也不再提了。子谦成年后,便外出念书,她一个人住在北平,若没有家信来,我也记不起还有那么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