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峤来的路上,并没有恨过,只是十分想念先生。 想见他。 带走他。 不管他在哪,带回去,不让任何人知道,藏起来,是是非非都与他无关,再多的怀疑加在沈倾身上,没有证据,没人能奈何他。 他想保先生一世平安。想有一生厮守。 直到今日他将自己的生死都拿来bī他出来,他居然从内心深处里萌生恨意。 沈倾替他挡了一箭,他也恨。 恨他心中无己,也无人。 就像是一潭死水,一方石块,在贵重的珍宝,也可以拿来作为筹码。 那把箭刺穿了沈倾的胸口,也刺穿了他的,多年的沉积都被翻起来搅动。 痛极恨极。 他是明知道沈倾并非池中物,也能感到这一点微薄的感情,在极好的先生眼里,跟chūn日的杏花树一样,是在庭院里添彩,开着好看,看着舒心,而不是像自己一样,不能分割。 只是不太相信曾经的相伴多年,都是假的。 摸着他的头哄他,对他笑,一笔一划教他读书认字,识人识理,陪他练剑,伴他入眠,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温柔的年岁,他们jiāo换过彼此最亲近的距离,这些,所有的,都是假的。 他能够接受沈倾的感情淡薄,却难以不去恨这个人,恨他连自己的生死和感情都拿来做堵。 这些东西,于先生而言,就那么无关紧要吗? 就连今日他们险些被围剿,幸好提前跑了出来,这都会被沈倾算到,先生甚至能算出来,城中没有自己的主力人手,只要以自身为饵,他就一定会出来。 因为他不可能看着沈倾死在他面前。 先生真是厉害,什么都可以拿来放手一搏。 就连自己的性命都是棋子。 他的人很快跟援兵打成一团,一把长剑直指他脖颈,他却看也不看,抱起来沈倾道,“我输了。” “放开他!” 深蓝色的锦袍男子跳下马,长剑压近一寸割破了一丝皮肉。 燕云峤怀里还抱着脱力的沈倾,脚上一踩,枪杆滚过脚背抬起来一手握上,双手横抱著沈倾,杀敌的长-枪让他做了格挡,拿在手里抱着沈倾,让人躺的稍微舒服点。 迎着剑锋看向那人,定声道,“不放。” “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并不是玩笑,威bī,剑锋当真深入些许,鲜血沿着脖颈留下来。 燕云峤暗沉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也要带走他。” “你知道你带走的是什么人?” 季凌双道,“他曾经是我燎南名正言顺的太子,眼下马上就是燎南的君主,你一个外族敌军,凭什么大言不惭的带他走。” 燕云峤猜测了那么多,此时才彻底得到了印证。 兵力相持不下,他被俘时jiāo战的双方也跟着停下来,他输了。 援兵人数众多,看不到头,皇室的亲兵,一等一的装备和人马。 燕云峤握紧了枪杆,“就凭,他是我的人。” 他不认识眼前这个男子,这个人却对他的背景,他跟沈倾的关系,一清二楚。 因为他听到这男子说十分坦dàng的道,“师徒之情,理应断在你父亲的定国府,儿女私情,你还不及我伴他的时日长。” “你若是再不松手,君上就要难医了。”季凌双趁他没回应的空档,亲手将沈倾接了过去。 沈倾从他怀里被抱走的时候,半睁着眼看他,还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口刺出来的箭尖,小声道,“军理处造的兵器。真疼啊。” 燕云峤紧捏的手掌,修剪过的圆润指甲扎破了掌心。 然后他听见沈倾那那种逗弄他的语气说,“这下我们两清了,小少爷。” 第45章 异象 燎南。 皇城私牢。 燕云峤的红缨枪还是浴血的模样,歪歪的立在铁牢外的石墙上,并未被收起来。 一次次吸满鲜血的穗子,还是沈倾在他第一次南下淮州之时,当晚亲手缠上去的。 沈倾一贯的动手能力都不qiáng,能把红穗子缠得这么紧,费了好大的一番功夫,差点还伤到了手。 燕云峤走过去道,“先生让我自己来吧,当心伤了手。” “我说了,这刀第一次跟着你开刃,意义非常,我要亲自为你扎缨。” 他想伸手去夺枪头,沈倾却侧过身子,刀锋很利,燕云峤看的心惊,一时不敢乱动。 沈倾坐在书案前,沉重长-枪搁在桌面上,笔墨都被放在另处将地方腾开来。 笨着手一点点把穗子想方设法的弄得更紧,什么编上去,找点极细的麻绳缠上去,甚至还想用浆糊试着粘上去,反反复复弄得手指都破了皮。 燕云峤就站在他伸身后一点点的皱起眉头,唇瓣抿的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