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程攸主动地迎上前来的双唇,沈栎阳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中终于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他等待这一刻太久了,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在他面对颜轹与程攸的过分亲昵时妒火中烧却依然要隐忍,坚持着假装自己什么都不在意,所有一切只是卑微的希望能够留在程攸身边,卑微地期盼着,终究有一天,她还是会回过头来,发现他的好。 这一刻,他终于等到了。 没有任何一种认同能够比得上“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默认,她已经认同他成为她的男人,第一个男人。 沈栎阳内心的激动和欣喜并没有冲昏他的头脑,他清楚的明白这无论如何都是程攸的第一次,就算此刻自己全身都叫嚣着想要狠狠占据程攸的身体,就算他几乎所有的思绪都在告诉他,这一刻不需要犹豫和温柔,他应该用最快的速度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烙印,从今夜后,他就真的,完完全全拥有了她。 一室旖旎,程攸甚至觉得自己已然只剩恍惚。 直到那最后一刻,她想着的,却是—— 颜轹,但愿此世,你我再不相见。 “啧啧啧,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窗外的梧桐树上,红衣少女正晃荡着双腿坐着,却又假惺惺地抬手去捂身后那白衣男子的眼睛,那男子笑着用扇打开了她的手,动作极轻,少女却撅起嘴不满地搓着手,似乎是被打疼了似的。 而后便是起身要往别处去,白衣男子赶忙跟上,神色却仍是有些迟疑,又回过头望了望才道, “你当真不考虑她?” “她?”那红衣少女大眼睛里一瞬间满是算计的神色,略一沉吟后仍是摇了摇头,“我倒是看你对她评价很高的样子啊,不过我觉得她这个人啊,什么都担心,什么都要考虑,没把握的事情不会做,完全就是没有冒险精神嘛,不好玩。” “……不好玩?” 九尾似乎被这个理由弄得哭笑不得,天灵灵的小孩子心**当真是从来没让九尾不觉得无奈过,按理说,这种性子其实很不讨喜,可是偏偏九尾就被她这性子吃得死死的,怎么都放心不下她,思及此,九尾不免有些自嘲地垂下头笑了笑,再抬眸看见那个赤红色身影的时候也不免是一声微不可闻地叹息,终于还是决定再最后努力一把, “上一次我说的时候,你可有好好听?玉髓本就是具有灵性的,而且因着特异的出生,原本就该是心思机巧的性子,我始终认为拓跋永安思虑更深些,并且你也发现了吧,拓跋永安她对月光有种莫名的依赖。” 几乎每夜都会在屋顶看月亮,若是一日间断第二日便似乎打不起精神一般,这一点九尾早觉得可疑,天灵灵却在此刻稍显不满地打断道, “不过是喜欢看月亮而已啊,就你想得多。”天灵灵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甩了九尾一个白眼,“既然你这么肯定,要不然我俩赌一把?” 只见 一说到这里,天灵灵仿佛立马来了兴致,九尾一愣,沉吟后极潇洒地打开折扇微微动了动一对狐耳,饶有兴趣地柔声答道, “你想赌什么?” “当然是拓跋临安和拓跋永安,到底谁才是玉髓咯。”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一派天真样子,加上此时极其童趣地凑到了九尾身边,那样子看起来更是纯善,无邪得很。可惜了两人相处的时间实在已经太久,九尾早对她这一番样子免疫了,只是不说话地看着她,眼中不过是示意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我呢,赌拓跋临安,你呢,赌拓跋永安,现在开始到沈栎阳或者尚楠凉之中的其中一人死亡为止,我们就能得出结论了,怎么样?” “啪”的一声,九尾已然收了扇子就着天灵灵头顶就是轻轻一个敲击,却是满满疼惜宠爱的两个字从他唇边滑出来, “你啊。” 也许很多年以后的什么时候,再有怎样的人回忆起这天夜里的一切,也只能笑着给这所有人下一个定义——各取所需。 这哪里还谈得上什么爱与不爱,这哪里还有什么你我缱绻万分,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变成了相互利用一般的存在,原本你我应当都不是这样的利欲熏心。 那天夜里一直倚着程攸房外窗框的颜轹,至少在很多年以后再想起这个夜晚的时候,也不过能凄然一笑。 那时候的自己竟是如同不再受到自己的控制一般,只那样一直倚着她的窗沿,一直,一直不愿离去。 程攸不知道的事太多,她不知道这个一直默默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即便看来张扬却依然是隐忍沉默了太多太多,她不知道即便那么久不再同她一同坐在屋檐看过明月,却是如同着魔一般每夜都只有望着明月直到睡着,她不知道有个人从很久以前就养成了习惯总是要在她的房门外驻足到能够确认她睡着了才离开,她不知道有个人因为她的拒绝而自顾自开始变得沉默却丝毫没能减退心中那份心意,她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 这个人为了她放下了自己最视若珍宝的自尊和骄傲,隐忍太多,沉默太久,可是到了最后,她却仍然什么都没能给她。 程攸想得太多,希望太好,可是也太片面,她只知道自己亏欠了沈栎阳的,所以一心一意想要补偿他,一心一意只知道既然自己亏欠了他就要用一身一世去补偿他,并非一生一世,而是一身一世。 一副身还一世亏欠,可是却仍是忘了,至少许给颜轹一个来世。 多少年后的榆阳柳下,多少年后的咫尺天涯。 待得那时光也走过了很久很远的路程的时候,远到就连那个历经千重劫的颜轹也已为人师的时候,那个已然是白发苍苍,被颜轹唤作师父的人也曾经问过他,若是最初的最初,这个人曾经许给他一个来世,在那余生,是否他也就不再那般执着。 那时候那个也已年过半百的颜轹,笑起来眼角甚至也有了风霜沧桑 的道道纹路,可是一样温暖,一样惑人,他望着自己的师父也是很久之后,才终于答道, “不,不需要来世了。” 等到来世的时候,她早就忘了我,我又怎么会记得她,那时候我们都已然渡过了那条忘川畔的河,踏过了那座奈何桥,喝下那碗孟婆汤,忘了前尘旧事,那么,不如也就此别过,再不相见。 不论来世也许我们可以幸福,至少今生的自己,不想要那样的一个来世了。 今生既然求不得,何必再牵扯来世的自己。 等到来世,不论如何那都是一个全新的个体,不论是她还是他,终究都有自己的全新的思想,全新的生活,那时候的那个人,就算顶着一个自己来世的名字代号,却终究已经不是自己了。 他们。即便再相遇,那也已经是与自己再无关联的故事了。 何必再用这样的莫名承诺,去禁锢他们的一生。 也许到了来世,我们之间,也就不会爱了,也说不定啊。 只是这个时候的颜轹,这个仍旧无法看破了尘世,只能满腹纠结地在那窗外纠结了一夜,最终却仍旧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人有时候其实是很奇怪的生物,其实满心的愤懑和痛苦的时候反而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了,可是每每到了这样的时候,总会觉得自己应该离开,应该找个什么地方缓一缓,换一换自己的心情,可是对于颜轹这样的人,哪里都不能说是家,哪里都不可能说能给他一个避风港,所以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回去。 尚楠凉的尚将军府,也许这是他现如今唯一能去的地方了。 颜轹和尚楠凉是发小,这事说来也算是个误会,当初的颜轹自然也不过是个随着同期被带入影卫的地下训练工厂的小孩罢了,假若不是阴差阳错被当时的那位尚老将军发现,两人几句攀谈之下那尚老将军竟然是对颜轹十分喜爱,当机立断便是决定了将他带回将军府,那时候的颜轹哪里知道当时与自己同期入门的那些名义上的师兄弟们在今后的日子里需要面对的都是怎么样的残酷训练,又有多少人根本无力撑到最后便生生被从这世上剥离除名,他的人生在无数人的眼中被人看做是天赐了的好运,被无数人艳羡嫉妒。 那样的时候,尚且年幼的他正和尚楠凉两个人一起听尚老将军的谆谆教导,有专门的夫子教授他们文课,甚至之后还遇到了他的师父,那个精于铸造武器的人。 其实颜轹的一生,说来多多少少,也已经是当真的无憾了。 只那夜大雨如注,他一个人踩着满地泥泞竟然如同陷入了泥沼却是失去了自觉的求生意识的跋涉者,他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可是直到他终于再度站在了四方北国尚将军府的门前的时候,当家丁惊讶诧异看着他的样子的时候,他恍恍惚惚之间却又笑着自问一句, “不,其实是不是应该说,我根本从未得到过?” (本章完)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无广告、全部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