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带你回家,怎么能算偷呢?” 两人已离开千瓷坊的范围,不用再谨慎提防,说话也自在起来。 云烛问冥夜:“走了这么久,不累么?” “累是凡夫俗子的事,与我何干?”冥夜回答。 云烛摇摇头,“你啊,还是这么狂妄,当心以后没有女孩儿敢跟你好。” 冥夜道:“我有你就够了,才不要别人跟我好。” 这话让云烛心里有些触动,她蹲在冥夜跟前。 “以前你总叫我娘亲,我都不好意思应,以后,你要还是想叫我娘亲,就叫,我想我会慢慢习惯的。” 冥夜有些反应不过来,“真的……可以吗?” 云烛点头,眼眶里含着热泪。 “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会再把你丢下。” 冥夜抱着云烛,呜呜大哭起来。 “娘亲说话要算数,不然变小狗。” 云烛泪眼婆娑,却忍不住笑了,“好,我一定说话算数。” 后方,瓷影走了出来,对冥夜道:“不止你娘亲,我也会好好照顾你。” 冥夜看到瓷影,脸色顿时就变了,像被惹怒的小狗,看上去凶巴巴的,眼睛里却怯怯的。 “你怎么在这儿!” 云烛对冥夜道:“是他告诉我你被困在千瓷坊,让我来救你的。要真说起来,他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乖,以后不许对他这么凶。” 冥夜不高兴地嘟囔:“他以前那样对我,每件事每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凭什么对他笑?” 云烛摸了摸冥夜的脑袋瓜,“你呀,只记得他对你凶,却不记得给他惹过的祸了。” “哪有。”冥夜不觉得自己惹过什么祸。 瓷影拉住云烛,“算了,都过去了,只要以后他乖乖的,不再做些伤害别人、伤害自己的事就没事。” 冥夜糊涂了,“少冤枉人,我这么乖的小孩儿上哪儿找去!谁惹祸了?” 云烛摸摸他的脑袋瓜,“好了好了,没人惹祸,冥夜最乖了。” 冥夜一本正经地对云烛道:“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哄,我很认真的,我没有闯祸。” 云烛直点头。 其实冥夜不知道自己闯过祸是因为他对于自己发怒后所做的一切都不记得。 他有两个样子,一个是顽皮的小孩子,在云烛面前还算乖巧。一个是愤怒的样子,黑烟腾腾,紫气缠裹,化而为烟,恐怖又诡异。 一千年前,不知道他遇到过何事,从一团可怖的紫黑烟雾变为一个孩子,奄奄一息地躺在河边,被云烛所救。 一千年来,他每次遇到特别生气的事,都会化为紫黑浓烟。待烟雾散尽,房屋坍塌,山河崩裂。若有人受到牵连,定会当场倒地不起,昏死不醒。 瓷影容不得他放肆闯祸,将他困在天门法阵之中。 他想,天门法阵连灵尊阿南都能困住,还困不住他个小孩子吗? 把冥夜困在天门法阵中,是他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冥夜乃黑瓷的活水源头,困住他,会导致黑池枯竭加剧、法阵崩裂。 也正是因为冥夜导致法阵崩裂,灵尊阿南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攻破法阵,脱身而出。 瓷影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琢磨了千年的九瓷血阵,会因为如此巧合的事,把黑瓷和灵瓷的两个重要人物聚在一起。 两个完全相反的灵力,拉扯纠缠,汇聚成破灭九瓷血阵的钥匙。 天宫楼已毁,瓷影三人站在废墟之上,任由冷风吹面。 云烛道:“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她想离开,去过崭新的日子。 冥夜抱着云烛的手,“娘亲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瓷影道:“过去的一切可以丢掉,但天宫楼我不愿意放弃。它是我们生活了一千多年的地方,是我们的家。” 这话让云烛十分触动。 云烛是个没有家的人,幼时,爹娘亲人并不把她当回事,长大后只因她的姻亲之事可以利用,稍对她有些好脸色。 她愿云游四海并非真的喜欢四海为家,而是不知道哪里才能真正容下她,让她安心栖息。 瓷影牵着云烛的手,“我想留在这里。” 云烛不想留下来,她怕瓷影会舍不得过去的种种,怕他恢复天宫楼。 “可是……你答应过我,不再离开我,永远陪着我的。” 云烛眼眶起雾,潮湿朦胧。 “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瓷影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牵着她的手往天宫楼深处走去。 他们走过的地方,坍塌的高墙重新立起,山石归位,黑瓷碎片复原…… 云烛无意间回头看见这些,心里涌起深深的不安。 她想说什么,瓷影却拉着她跑得很快。 瓷影带着他来到大殿,红毯灯笼,绣出的大红喜字,还有被缠出漂亮花髻的红绸幔子…… 十里红妆,也不过如此了。 瓷影牵着她的手,走到房屋的中央,款款深情:“至少让我把你娶回家。” 云烛热泪盈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扑进瓷影的怀里。 一滴滴眼泪落下,仿佛过去受的所有委屈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天宫楼外海天一色,苍穹之上,风云残卷。 同样,千瓷坊也起了大风。 南宫晚走在风里,长衣飘飘,行走艰难。他感觉胸口有种撕裂的痛感,便猜测是天气不对,他凡人之躯无法承受所致,于是加快了脚步。 言歌看着南宫晚艰难痛苦的样子,心有不忍,朝着天地间挥了下手。 抬手间,风止云歇,千瓷坊重又恢复风和日丽的样子。 南宫晚很惊喜,“早知坊主如此厉害,小的该早些请坊主施法。” 言歌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南宫晚问。 言歌道:“世间哪有法可施?都不过是灵瓷之力罢了。其实你也可以做到,只是你不记得了。” “我?真的可以?”南宫晚有些意外。 言歌突然停下脚步,回身看他,“有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你。” 南宫晚认真观察着言歌的神情,“坊主大人想了这么多天都还没有考虑清楚?” “你知道?”言歌很诧异。 南宫晚道:“自从你上次突然找小的,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后,就一直心神不宁,我想,应该是遇到什么事了。” 他自称“小的”,仍旧把自己当属下,便是不知情了。 言歌道:“我真的很想把真相说出来,又担心一时半会儿你接受不了。” 南宫晚觉得奇怪,想不到这世上究竟有什么事会让堂堂坊主大人如此纠结犹豫。 “坊主大人不说,小的又怎会知道?” 言歌像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终于开口:“其实你……” 话刚说出口,天上掠过一道黑影,朝着灵尊大殿而去。 那动作,言歌再熟悉不过,是灵尊大人! “跟我走!”言歌拉着南宫晚就去了灵尊大人的大殿。 大殿之内,高位堂堂,上面赫然坐着一个戴面具的男子。 言歌凝视着高位上的男子,视线在面具上一寸一寸地挪移。 高位上,男子开口:“言歌,好久不见。” “灵尊大人?”言歌下意识地歪起脑袋。 男子道:“本尊离开已久,让你担心了。你将天宫楼毁于一旦,令我很是欣慰。像这等藏污纳垢之地,就应该将它毁了。” 见言歌还没反应过来,便问:“怎么?见到本尊,不高兴?” 言歌看了一眼南宫晚,又回看了一眼高位上的男子,行礼道:“灵尊大人恕罪,属下只是一时糊涂。” “本尊这次回来,待一些时日就会离开,若是有事,本尊会派人去找你。平日任何人都不得来打扰本尊的清净。”男子挥手,示意言歌退下。 言歌鞠礼,步步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