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好奇罢了。”慕思凝朝着太后摇了摇头，便没再说什么了。 因为她看到张嬷嬷带着一个陌生的宫女进来了，想必是绣坊的掌事姑姑。 张嬷嬷进来后先给三人施了宫礼，便给陌生的宫女让出了位置。 这人显然是上了年纪，鬓发斑白，笑起来时眼角有着深深的皱纹，脸色蜡黄蜡黄的，厚厚的嘴唇与鹰钩鼻拼凑在一起，就算那双眼睛再美，也难以挽回朝丑陋发展的长相，她身形较矮，站在张嬷嬷旁边有着一股柔弱的气息，很容易让人看轻。 既然张嬷嬷给她让了位置，她也不害怕，大方的说道，“奴婢是绣坊的掌事姑姑徐清。” 太后似乎对她识大体的模样很满意，笑着道，“你可知道为何叫你过来？” 徐清迷茫的看着她，连连摇头，“回太后的话，奴婢不知。” 萧澈顿了顿，把茶放回桌面，“可朕却不这么认为。”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将她衬得更渺小了。 慕思凝拿茶盖来回抹着茶盏边缘，让那香气更加浓郁，“让你来就是为了问你，为何今年的春衣这么快就绣好了？” 她语带清冷，跟萧澈比起来明显温柔多了。他们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的，出于本能，徐清朝她这边靠拢。 “回娘娘的话，今年绣坊的材料用的与前几年不同，因为都是用丝麻料子做的，所以采用的丝线也是动物毛皮所制，往年用的金丝银线都极细非常难绣，所以做的久些，今年用的动物毛皮较粗，绣起来容易，这才绣的很快。” 每当她说到今年用的布料和丝线时，她声音宛若低吟，生怕旁人听清楚了生气。 在后宫里，吃穿用度都是分等级的。像动物毛皮做刺绣的丝线，粗麻的布料是给不受宠的妃子和奴才用的。至于贵人以下较受宠的用的是细麻，丝线也是各类鸟羽。再往上去便是金丝银线之类的珍贵丝线和蚕虫蚕丝做的布料，不过每个位阶用的也大有不同。 就比如 太后，她只用江州的蚕王丝制成的布料和五鳞金丝。 徐清说的模糊，她稍稍探身，“哀家不会也用的是这些下等布料？”她声音异常尖锐，足以看出她的震撼与羞怒。 如若真的是，那就是在侮辱她。 徐清身子抖了几下，小声说道，“后宫妃嫔的布料皆是。” 她一声落下，萧澈与太后的目光同时落到了她身上。 她是入冬掌管凤印，因此这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慕思凝眉毛跳的厉害，她朝后靠了靠身子，沉声说道，“本宫入冬的时候，不是告诉你们一切与往年一样，怎得变了也不告诉本宫一声？” 徐清咽了口涂抹，小声说道，“可拨给绣坊的银两比往年要少，奴婢去问内务府的张管事，他说是娘娘的意思，奴婢以为娘娘是要整顿后宫，减少奢靡风气，就买了这些布料。”她声音发颤，像是求救似的看向太后，“奴婢没有自作主张，那些银子刚好够，奴婢又听人说思嫔娘娘好简朴，不喜宫里奢靡之风，才像张管事请示购买这些原料的，求皇上明鉴。” 末了，她朝萧澈的方向磕了磕头。 “还没问你就喊冤枉，不会是早就料到今日之景。”萧澈冷冷的说着，目光看的却是太后。 太后脸上的笑意未消，祥和的说道，“这么说她很聪明，得知要喊她问话，便猜出了咱们是责问她，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进来就喊冤枉确实容易让人生疑。” 萧澈手指敲打着椅角，语气冷硬，“母后分析的有道理，是朕没考虑周全。” 太后意图很明显，是要整慕思凝，得知了她的目的，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慕思凝站起身走到她身前，雀羽菱靴在徐清眼前晃荡，“见过这双靴子吗？” 徐清略一思考，点头道，“见过，前些日子接到娘娘想让人改良一下西域的靴子，这靴子上的孔雀还是奴婢琢磨许久，让绣坊最厉害的宫女为您绣的。” 她倒是个人精，不仅回答了她的问题， 还让太后与皇上清楚这靴子的来历，免得生疑。 徐清不想跟她有半点儿关系，至少这一点能看出来她不是装的。 这对她也算一变相的有利。 慕思唇角上扬，道，“那宫女是用什么丝线绣的？” 徐清不假思索地说道，“自然是孔雀羽丝，也只有它本身的羽毛才能绣出它美丽的尾巴。” 她在说的时候，眸中还闪着光，足以见她这件绣品的满意。 也难怪，要不是打心眼里喜欢刺绣，很少会有人去当吃力不讨好的掌事姑姑。 “据本宫所知，这丝线虽说不是最贵的，但也不便宜，怎得绣坊就有闲钱添置孔雀羽丝，却没闲钱购置同价位的丝线了？”她一改先前的清冷，变得冷厉了一些，碎了冰的眸子射进徐清双眸。 “这……” 过来半晌她说不上话来。 萧澈示意小邓子取下披昂，“这披昂你可认得？” 徐清迟疑一下，摇了摇头，“恕奴婢愚昧，不曾记得绣坊制过这件披昂。” “不记得。”萧澈瞧了太后一眼，低笑道，“因为这是母后亲自为朕所做，不过，这黑乌丝却是从绣坊拿的。” 黑乌丝，何其珍贵，比那些金箔等物珍贵的多，光一股就顶了一个朝中命官一年的俸禄，别说皇帝了，就连后宫佳丽都不敢用。 只因担心被安上公然奢靡的名头。 慕思凝曾注意过，本以为是寻常动物所致，谁曾想竟如此奢侈。 不过，以太后这种性格，用黑乌丝谈不上稀奇。 萧澈摸着披昂上的黑色龙纹，看它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冰冷的光，倒是与他铠甲上的光很匹配。 铠甲？ 慕思凝眸色下沉，他是有备而来啊。 太后这时发话了，“你说的是这个啊，哀家不是给你说了吗，担心冬天冷怕你冻着了，这才亲自给你做了一件披昂让你穿上，往年绣坊不会购置黑乌丝，哀家觉得那种丝线适合你，就让张嬷嬷偷偷出宫给你买，不想让你知道此事，才谎称从绣坊拿的。”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