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镇国公之后啊,传到他这儿,已经整整五代了。百年勋贵名门,纵然她父亲也算是平步青云,如今也算位高权重,但她这点家世,在他面前,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说辞。 孟璟白了她一眼,准确地判断出这丫头说这话自然不是真自卑,而是……另一种嘲讽,虽然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哪儿得罪她了,让她得了空就要拐着弯讥讽他几句,gān脆闭了嘴懒得接话。 她终于借着聒噪了一路的功夫,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消息。 仔细想来,对于这事,她除了一开始的错愕之外,她其实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毕竟她不想进宫,但万岁爷提的话,没人敢违逆。虽然她也不知道皇帝为何临时改变了主意,但……她好似也不太关心。 只是对方是孟璟,花心又làngdàng,门楣还比她高上许多,她也不知道她这一步步地,到底走上了一条什么样的路。 她低下头,寻了颗石子踢着玩儿。 孟璟斜瞟了她一眼,踢石子这种事,她做起来都无比熟稔,之前奉天殿前端着的淑女做派,怕都是假的。 再加上之前她在翠微观里和今晚在云台的胆大妄为,他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丫头,不是什么好人,日后也不能掉以轻心。 她准头不好,一下子将石子踢出去老远,忿忿地噘了噘嘴。 孟璟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笑声令她没来由地一阵心烦,她伸出手去接夏日雨水。 孟璟目光无意识地跟着看过去,她指尖沾了些雨水,很快汇聚到掌心。等掌心差不多接满了,她往上一扬,雨幕四散,被风一chuī,溅了他一身。 孟璟:“……” 她玩着手里那根绶带,甘松的那股子甜氤氲在空中,令他微微有些失神。 “你叫什么名字?”他随口问起。 她看他一眼,很认真地道:“楚怀婵。”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过来是哪两个字,随后想起来那晚扶舟说的“蕙质兰心”四字,“嗯”了声,没再说别的。 她也没再应声,安安静静地送他到午门前,才再次开了口:“小侯爷,我就送到这儿了。” 她此刻眉眼温顺,映着宫灯,显出一种别样的柔和来。 他将伞递给她,打算说句客套话,不料他嘴唇刚动了下,她已经沿着来路折返。 没了他这个累赘,她步子迈得很快,两下拐过左顺门,去大学士堂寻她父亲去了。 孟璟无言地看了看手上的伞,摇了摇头,缓缓向午门外走。 东流凑上来,不可置信地道:“居然不是闻小姐送主子出来?” 扶舟摊开掌心。 东流摇摇头,扔了两个铜板过去,纳闷儿道:“我还赌闻小姐肯定得黏着主子,这怎么就输了?” 拿他打赌?还只值两个铜板? 孟璟冷笑了声。 扶舟怕惹火烧身,赶紧边将铜板往怀里塞,边出声岔开话题:“主子,这谁啊?看衣服不像是宫里伺候的人啊。” “日后的少夫人。” 东流:“……主子进宫挑媳妇儿了?亏我俩还怕主子露了陷,提心吊胆了一整日。” “捡的。” 扶舟默默翻了个白眼,引他上马车,凑上来给他查看伤势,看见开裂的伤口,随口问了句:“主子还疼么?” “你说呢?” “我是觉着,可能早就痛得没知觉了。” 孟璟:“……” 扶舟一边替他重新处理伤口,一边问:“未来少夫人是哪家的?” “你不说名动京师?” 扶舟先是一愣,随即一拍脑袋:“楚见濡的小女儿啊!” 难怪那晚让帮衬着点。 - 万寿这几日,六部多休沐,独独内阁值房半点不得松懈。 楚见濡这个时辰还在内阁大堂忙活,听闻有人来寻他时还以为宫里又有什么话,急匆匆地赶出来,却见楚怀婵自个儿立在院里,身上衣衫已打湿了几分。 他顿住脚步,楚怀婵冲他笑笑:“爹,皇上召您去云台。” 云台召对按理不该由她来传话,他犹疑了下,回身去拿了两把伞,递给她一把。 父女俩沉默着走在雨里,楚怀婵跟在他身后,等到弘政门下,才轻声开口:“爹,之前是我错怪您和母亲了,女儿愚钝,您别生我的气。” 楚见濡一时之间不知接什么话,说有苦衷吧,自然是有的。可说没有私心吧,自然也不能。现下她先说开这话,他一时之间竟然语塞,不知作何反应。 人心啊,就在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间,经百般煎熬,尔后硬如铁。 “无事,你想明白就好。” 楚怀婵苦笑了下,没点太透:“皇上召您去,是有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