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海面上扬起了巨浪。sangbook.com那些黑色的手臂在海底扭动凝结,一边追来,一边融合了无数海底的尸骸,逐渐拼合成一只极其诡异的庞然大物,在大海中抬起古怪的巨大头颅。 那怪物发出吵杂而古怪的声响,像是无数的生命在同时尖叫和喧哗。 它们嘶吼涌动,气势汹汹,滚滚而来,仿佛誓要追上一人一鲸,把他们溶进纯黑的世界,拖入黑暗的深渊。 然而就是这样诡异的巨型生物,也无法轻易追上倪霁兽人化后在海中的速度。 速度惊人的虎鲸头也不回,排开海面,如离弦之箭,破浪前行。 但林苑知道,这只鲸鱼,这个哨兵,是在用他自己的血和肉,用焚烧性命的方式,换来这样的速度。 “我不可能让你们再抓到他,” “我也不会让你们有机会再那样折磨他一遍。” 林苑站在虎鲸的背上,脚踩着滚滚波涛,双眸中现出朗月的莹辉。 初是冷月清芒,后渐转红。 天空之中,万千璀璨星辉在一瞬间消失了,现出了一轮巨大的血月。 血月之下,站立在虎鲸背上的少女,素手纤纤,娉娉婷婷,双眼却透出诡异的红芒,和身后紧追不舍的海中巨怪遥遥相对。 有一只更为古老的,更为庞然的巨大生物,在那一轮血月的光芒下,在深海中,现出了一点若隐若现的虚影。 众多的巨型触手在游动,它们摸着海底的礁岩,啪击搅动起巨大的海浪,缓缓迎向追踪前来的黑手巨怪。 那些气势汹汹,涌动纠缠的黑色手臂迟疑了。 它们放慢脚步,犹豫而又不甘地在海底徘徊。心有不甘,怨恼懊恨,却又始终犹疑着不敢贸然前进。 在这个污染区里,在这片独属于它们的噩梦中,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让它们警惕迟疑,不敢贸然上前的巨大精神体。 只是没多久。 天空中那一轮血月就散了。拦在它们面前海底巨妖的虚影也就随之溃散于无形。 然而就是这么一点时间的耽搁。海面之上,已经再也看不见那一人一鲸的身形。 他们游到了逃生之门的附近,拍浪而起,跃入了那半开在虚空中的门洞中去了。 …… 林苑和虎鲸一道从开在空中的逃生之门中跃出。 迷梦一般绚烂的星空消失了。 外面的世界是清晨时分,微凉的晨风吹在肌肤上,朝阳的曦光染白了天色,两三颗普普通通的星辰缀在天边。 这里是正常的世界。 终于出来了,从那个诡异而古怪的五号污染区,两个人一起活着逃了出来。 这次的逃生之门在现实的世界里,竟也是开在一片蔚蓝的大海上。 林苑刚刚从海中出来,又一次掉进了冰凉的海水中。虎鲸从底下游上来,托起她向岸边游去。 “你还可以吗?我这就解除一切?”林苑摸了摸身下虎鲸光洁的脊背。 “再等一下。”倪霁低沉的声音从水面下传上来,声音很平静,再没有多余的话。 这里是深海,离海岸线还很远。解开屏蔽的瞬间,成百倍的痛苦会席卷哨兵的身体。 这里并不是适合骤然解开禁置的场所。 虎鲸以飞快的速度托着林苑向岸边游动。 游到半途。 “林苑,我好像……” 林苑听见倪霁的声音响起,那声音非常的轻,已经很不对劲, 下一刻,托着她的力度突然消失了。 林苑伸手抓去,抓到了一只光滑又冰冷的手臂。 手臂的主人恢复了人形,彻底失去了意识,正向海中沉下去。 林苑从小生活在白塔,从没在真正现实世界的海里游过泳。 她抓住了倪霁的手,被陷入昏迷的哨兵带着一路沉进水中。 整个人没入水中,海水掩盖了面容的那一刻,林苑却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自己已经在海中游过多次,仿佛自己天然就会游泳一般。 她摆动自己的双腿和手臂,很快浮出了海面。她拉着倪霁,托着他的下颚把他的口鼻托出海面,带着昏迷过去的哨兵,奋力向着远方的海岸边游去。 林苑不知道他们在海中游了多久,她体力完全耗光了,到最后,几乎是靠着海浪,把他们两个拍上了岸边。 从岸边的沙滩上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林苑睁开了眼睛,看见天空中有几只海鸟在飞旋。 她一下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在沙滩上昏睡了过去。举目四处张望,终于在一处大块的礁岩下找到了那个哨兵。 半途恢复成人身的哨兵不着片縷,蜷缩在礁岩下的海涛中。 海水携着白色的泡沫卷上来,冲刷在那光躶的脊背上,淹没了垂着的头脸和黑发,又退了回去。 一道又一道,但那半泡在海水中的身躯却一动不动。 他背对着林苑,赤躶的脊背上遍布着纵横交错的伤疤,修长的双腿蜷着,沾着黄沙和血迹,被海水泡得发白。 看上去,就像是被海浪冲上岸的一具尸体。 林苑慢慢站了起来,向着那边走过去。 她走到那躺在水中的身躯边,用手按住了哨兵的肩膀,那里的肌肤冰冷一片,没有一点体温。 她掰着那冷冰冰的肩头,把哨兵翻过来,捏住他的下巴,把他泡进海水中的脸掰向自己。 那张脸的半边沾满沙和海水,双眼紧紧闭着,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也一样地死去了吗? 林苑觉得自己其实不该有什么感觉。 这不是很正常吗?这样的事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经历过了,再经历一次也没什么。 只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像被谁塞进了一块沉重的生铁。 那生了锈的铁块在胸腔中一路坠落,扯动了心肺内脏,让她有点烦躁,让她想要开始咬自己的手指。 林苑不知道时间是凝固了,还是过去了很久。 直到她终于捕捉到了一点细微的情绪波动,直到被她捏在手中的那张面孔上,挂着海水的睫毛微微抖了抖。 那双眼睛缓缓地睁开了。 哨兵看见了她,虚弱无力地,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却冲她笑了一下, 好像在说,看吧,我们都没事。 林苑想起自己的好友芸芸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你问我什么时候该笑?”当时,芸芸无奈地摸摸她的脑袋,“小苑,人在高兴的时候就会笑。” “只要你发自内心的高兴,自然而然就会笑了出来。” 林苑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笑了。冲着那个在晨曦中没有死去的哨兵露出了笑容。 哨兵把自己的脸微微偏了过去, “我觉得好冷。”他的耳廓现出了一点血色。 林苑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裹在他什么都没穿的腰上, “没事,你再忍耐一下,现在就带你去看医生。”她很高兴地安抚那位哨兵。 五号污染区附近有一个不算大的哨岗,看上去贫瘠又杂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