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游觉得自己完完全全被李殊的气息浸透了,一个月前努力下定的决心统统消失,也没办法再像当时一样把很决绝的话说出口。 而李殊大概是会错了沈宜游的意思,以为沈宜游在投怀送抱,仿佛很满意地稍稍放松一些,抬起一只手,碰了碰沈宜游的脸,得寸进尺地问:“九月能陪我去路演吗?” “计划在九月下旬价格认购,所以我的行程排得很紧,”他说,“如果你全程跟觉得累,跟一两场也可以。”李殊对沈宜游枚举他即将路演的国家和城市,他的手很热,用指节轻抚沈宜游的脸颊和下巴。 李殊说话的内容非常枯燥,令人昏昏欲睡。 渐渐地,沈宜游好似清醒了一些,眼眶的酸痛淡下去,没有那么想哭了,但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和李殊沟通。他睁开眼睛,看李殊一眼,李殊又吻了吻他的眼角,说“你白天可以在酒店睡觉,或者出门逛逛”。 李殊兀自开始规划沈宜游的九月份,直到沈宜游打断他:“我去不了。” 李殊愣了愣,放低了声音,有点可怜地说:“好吧。” “那我路演间隙来找你,”他又加了一句,“可以吗?” “……”沈宜游不懂为什么李殊可以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只能又说,“我8月、九月都很忙。” “一两个晚上的时间不会没有的。”李殊自然地说。 和李殊交流太难了,沈宜游想把李殊推开,两人坐着谈谈,但是一抬起手,李殊就握住了他的手腕。 “好像瘦了。”李殊自顾自说。 沈宜游挣脱不开,眼前又浮现出李殊和超模从公寓出来的照片,心里有些犹豫,在李殊又堵住他的唇舌之前,还是问了出口:“但是你和莉莉斯……” 李殊像根本没听沈宜游说话,很结实地亲了沈宜游的嘴唇一下,又离开一点,才让沈宜游继续说完:“……没在一起吗?” “莉莉斯?”李殊专心地抓着沈宜游的手,把左手的五指插进沈宜游右手的指缝,随意地反问,“什么莉莉斯。” 他的手比沈宜游大一圈,肤色深一些,也要粗糙少许,他用指腹很轻地在沈宜游手背上磨着,低声说:“好滑。” 李殊凑过来,像是舔舐糖果,或是索求爱情一样,和沈宜游湿吻。他压在沈宜游身上,右手缓缓地按着沈宜游的胯骨、小腹,再往上探,**的意味变得明显许多。 突然间,李殊停了停,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哦”。 然后他离开沈宜游的唇,寸寸地向下吻,毫不在意地说:“莱斯利,李诗珊的同学。” “我怎么可能和她在一起?”李殊抬头看了看沈宜游,反问。 他们贴得很近,沈宜游嘴里有李殊的味道,李殊抓着沈宜游的手,把沈宜游拉起来,要沈宜游坐在他腿上,把沈宜游的衬衣纽扣一颗一颗地解开。 解到第三颗时,沈宜游按住了李殊的手,李殊抬眼,看了沈宜游一眼,突然笑了笑,叫了沈宜游名字,问:“谁告诉你的?” “你是不是问了艾琳·菲尔顿,我每天在干什么?”李殊做出一个完全错误的猜测。 沈宜游没说话,李殊就当他默认了,有点得意地对沈宜游说,“既然这么喜欢我,以后就不要做那些冲动的事了。” 他还是完全没有提“分手”两个字,又接近沈宜游。 沈宜游可以看到李殊努力地用高度近视的眼睛聚焦,看着自己,说:“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李殊像全世界唯一一张愿意为沈宜游提供睡眠服务的床。 床很温暖,又大,躺上去再也没有风吹日晒,但是沈宜游每天睡在床上都会做噩梦会惊醒。 然而他没有别的床可以选择了,他也不想要别的选择,所以必须在噩梦和流浪之间挑一种。 李殊把沈宜游的上衣脱了,他说:“你还没回答我,明天跟不跟我回去。” “我不想去。”沈宜游说。 李殊好像是被沈宜游拒绝了太多次,有些不高兴了,不为所动地吻沈宜游的脖子,肋骨,肚脐,说“那栋房子我让艾琳挂出去了,有意向的人很多,你不是说布袋很重要吗?再不回去找就来不及了”。 “能再迟点卖吗?”沈宜游问他。 李殊想都没想就说:“不行。” 李殊可以很有谈判技巧,又没有太多善恶是非观,所以才能轻易成功。 他有一种本能和直觉,清楚地知道该对沈宜游说什么话,能让沈宜游动摇。 例如重新提起本来已经丢了的东西,暗示沈宜游:来了就一定能找到,不来是感情用事又不聪明的选择,视为放弃,后果自负。 “这套我住腻了,”李殊说,“我们换一套。” 沈宜游伸手,按着李殊的肩推了一下,李殊便抬起身,俯视沈宜游,又抚摸沈宜游的锁骨和胸口,将自己的上衣也脱了。 李殊的肩膀很宽,腹部肌肉分明,他的手放在沈宜游的肚脐下方,缓缓地寸寸下按,兀自说:“今天不想戴套了。” 沈宜游还是忍不住哭了,他抓着李殊的手腕,说“你别这样”。 李殊力气很大,但是沈宜游抓住他以后,他就没有再动了。 “你能不能别这样。”沈宜游哽咽着说。 眼泪不断地从沈宜游眼里落出来,他眼前一片模糊,只觉得整张脸上都盖满了泪水 他觉得李殊在没轻没重地给自己擦眼泪。“你别哭。”李殊不熟练地用拇指擦拭沈宜游的脸,声音变得慌张。 他低头亲吻沈宜游的脸,叫沈宜游名字。他说:“你别哭。” 第十六章 虽然好像没什么用,李殊帮沈宜游把扣子重新扣起来了。 沈宜游垂着脸,睫毛被泪水打湿了,嘴唇抿着,鼻尖和眼周都泛红。 他没有阻止李殊的动作,李殊就起身抽了纸巾,沉默地坐回去,帮沈宜游擦干全是泪水的脸。 擦拭时,李殊手指关节不免会碰到沈宜游的面颊,以前他也会这么碰沈宜游,但现在不能做别的事了。 沈宜游的眉心微微皱着,李殊不喜欢他皱眉,所以很轻地帮他揉了一下。 沈宜游没看李殊,抬起了手,本意似乎是要把李殊推开,但不知为什么,快相触时,又卸了力气,用细长的手指扣住李殊的手,温热的指腹轻碰李殊的手心,安静地将李殊的手拉了下来,然后松开了。 房间里寂静无声,李殊重新戴上了眼镜,看着沈宜游,感到少许焦灼。 即便是沈宜游赌气说分手的那天,好像都没今天这么差。 毕竟当时沈宜游没哭,样子尚算理智,而李殊还生了长达一小时的气,甚至当场对沈宜游说了几句气话,让沈宜游要走就走,走了就别后悔。 其实很快就后悔的人是李殊,即便他直到现在才愿意承认。 李殊是生气,他不喜欢沈宜游挣脱他的拥抱,不喜欢看沈宜游对他冷脸,不喜欢沈宜游背对他整理行李,把放在他家的东西都拿走,更讨厌听沈宜游说“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他和沈宜游没有任何不合适的地方,他希望沈宜游可以清醒过来,不要捏造事实,别对他生气,但他一步、一秒都不想让沈宜游走。 从挂下沈宜游女性朋友的来电开始,到在首都见面的8百多个小时当中,每一个清醒着的时刻,李殊都在隐蔽地搜罗着沈宜游实际上只是在闹脾气的证据,以便将此次分手判定为无效。 他认为一段严肃的恋爱关系,必须有一个清晰的开始,以及一个明确的结束。 李殊在硅谷爱情圣经中不断搜索关键词句,打算给情侣分手寻找一个专业定义,并展示给沈宜游看,让沈宜游做个负责任的人。 在来找沈宜游的途中,李殊的第一段航程是从洛杉矶飞往s市。 他精细地学习了书中五个章节,认真阅读包括吸引力和沟通在内的社会心理学基础理论与相处技巧,标注出了一系列笔记。 在s市落地后,他随即发现沈宜游去了首都。 李殊分析了沈宜游的行动轨迹,又运用了一些必要手段,最后让艾琳预定了沈宜游登记入住的酒店,买了最近一班去首都的航班机票。 第二段航程只有两个多小时,李殊囫囵吞枣地跳读了第8章的爱情、第九章**,他认为某些内容还有待商榷,无法全盘认同,但也从中找到了他认为可以参考的部分,记录了下来。 在酒店楼下等电梯时,李殊接到了沈宜游的电话,没说几句,沈宜游让他回头。 李殊照做了,不幸的事就此发生。 恋爱圣经中的摘抄记录,临时抱佛脚习得的沟通技巧,他突然全都忘了。 在看见沈宜游之后。 如果非要形容词匮乏的李殊作出形容,他会说沈宜游有一张又小又漂亮的面孔,像雪一样白皙的皮肤。 和李殊视力糟糕的模糊的眼神不同,沈宜游的眼睛仿若中世纪皇冠上的昂贵宝石,嘴唇则是饱满而柔软的花瓣。 李殊第一次在傍晚的露台见到沈宜游时,沈宜游站在角落,装饰的彩灯一亮一暗,笼罩在他身旁,李殊变得魂不附体,再也无法看到别人。 和沈宜游恋爱的三年,是李殊的人生中曾有过的最美满梦幻的日子。 从旧金山,或李殊工作的其他地方到沈宜游所在的s市通常要花费很长时间。李殊以前从未感受过飞行的乐趣,他觉得那只代表移动办公,直到某一天起,十几小时的飞行意味他很快可以见到沈宜游。 沈宜游哭着让李殊能不能别这样的时候,李殊想或许沈宜游还是不明白,李殊没办法对他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 不论沈宜游是想分手,想复合,想要接吻上床,还是想要李殊立刻离开,李殊都不能真正拒绝。 沈宜游不需要哭。 在沈宜游轻微颤抖的呼吸声里,李殊专注地想着让沈宜游停止哭泣的办法,终于想起书中的某几个关键词。 “表达同情和关心。” “积极倾听。” 等等等等。 然而没等李殊表达出的关心,沈宜游抬眼,望进李殊的眼睛。或许因为哭得太厉害,没办法很快集中精力,沈宜游看了他几秒,又偏开头。 李殊很想碰碰他,或者抱他,但手抬起来又放下了。因为沈宜游可能不喜欢这样,李殊想。 “你……”沈宜游开口,说了一个字就停了。 他的声音中带有浓重的鼻音,呼吸微颤着,眼里又忽然充满了泪水。 李殊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重复:“你不要哭。” 他们又地坐了许久,房里的沉默每分钟都像快到尽头,却不断延伸。 read_app2("漂亮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