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韩孝颜面对韩霖期盼的目光,还有女人欲言又止的神态,最终还是不忍心:“阿姨,哥他很好,你放心吧,过几天......他就回来了。” 男人叹了口气,搂住了妻子的肩膀,试图安抚她的受创心。而一旁的人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一直在流淌,或许她已经知道这是女孩善意的谎言吧。 晚上,韩孝颜躺在自家的床上,双眼窗台发呆,过去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她八岁的时候遇见他,一直把他当做大哥哥,心里为他留了一席之地,可是他全然不知;小学的时候听说他喜欢长头发的女孩,不顾白静的反对,毅然留起了长发,而他呢?直到上了大学,都不曾发现她的改变;初三暑假,她想:这回大哥哥应该不会走了吧?女孩小心翼翼地捧上自己的真心,胆怯弱小的她不懂什么是爱,但是她觉得这是对的,而对他来说,一场青涩的欢愉却是她对他的欺骗,她欺骗了他的情感又玩弄了他的身体...... 女孩闭上双眼,两行冰冷的液体渐渐滑过她的太阳穴,来不及擦,索性让它这样晾着。 韩孝颜想了想,自己再不能和他在一起。他们是兄妹,是和邹景一样的关系,他们没有未来。 她早该离开,自己的一厢情愿铸就了这么些年荒唐的幻想。而如今,现实犹如一把刃剑狠狠地刺穿了女孩的心,她只觉得身心俱疲。 第二天,女孩收拾了行李,准备回校的行程。 既然她自始至终是一个人,那么结束也该是一个人。 吃过午饭,稍作休息,她提上行李便准备出 发。 打开门,见到的却是韩霖和女人站在她房门口,等待的姿态。 “爸,你怎么在这里?不用上班么?”韩孝颜诧异地看着夫妇俩,不解地问道:“你这是......来送我去车站?” 韩霖不忍看着女儿雀跃的神情,只把头转向一旁,看向站在身边的人。 女孩这才察觉到,或许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又发生了。 “颜颜......”女人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忍住了眼角的泪,这些天她只顾着担心自己的儿子,吃不好睡不饱,眼袋沉重,面色土黄,“阿姨这些年待你不薄吧?你自己说......你有什么怨言不......我有没有饿着你苦着你......” “屠阿姨......你怎么了......” 女人擦了擦面颊上的泪,吸了吸鼻子:“你哥哥现在出了这回事,只有你能帮他了你知道不?他是你哥......你说什么也该帮他不是......” 韩孝颜放下手中的行李,扶着女人坐到一旁的沙发上:“阿姨,你好好说......我能帮的我尽量帮......” 韩霖止住了她的下半句话,这才开口:“让我来说吧。”说着,转向一旁的韩孝颜,正色道:“颜颜,我听说了......你在学校是不是有个叫杜航的男朋友?爸告诉你,现在只有你能帮得了你哥了......” 听到这里,韩孝颜有些摸不清头脑,还是糊里糊涂地:“等等......你说杜航?你们怎么会知道......杜航这么个人?” “怎么知道的不重要......”男人依旧面 不改色,措辞得体地向她解释事情的经过:“你哥现在要和Z市的公司解约,也就是他爸的公司。可是这么一来,他就算是违约了。我看了看,违约金......那数额......就算是把我们全家的命拿去抵也是不可能的......所以......” “所以你们想到了我?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又和杜航有什么牵连?” “你还不知道吧。”韩霖一脸“我就猜到了”的表情,笑了笑,又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那个杜航正是Z市中心医院院长的儿子,他们今年有一个新项目在实施,老医院要扩建了,恰好这个项目在你哥的手里头。他们公司的人说了......只要他能说服医院里的人,把项目推迟或者交给给别做,你哥的事就算过去了。毕竟大伙儿也是照合同办事,他们都是迫不得已......” 男人的话说完了,她也听明白了。 这算什么?是要她哭着喊着去求杜航?求他放过自己的哥哥? 韩孝颜抬起头,看着邻座的男人和女人,他们脸上的表情极为平静,像是等待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女孩知道,他们在等她的一个点头和一句承诺。 现在谁能站出来,给她一耳光,然后轻蔑地说:“韩孝颜,你真是贱!你就是贱啊你!” 午后的暖阳懒散地洒在玻璃窗台上,那一株长势良好的吊兰随着微风轻摆着枝叶,这是春天的感觉。 韩孝颜想起自己初一那年,自己的父亲首次提出离婚,而那个女人,她为了这个家辛勤劳作大半辈子,换来的不过是这么一个结局。白静哭过, 也闹过,而韩霖却已然铁了心的要和她分道扬镳。那么多个夜晚,她是听着母亲的哭泣声入睡的,正值青春期的孩子对爱情有了一次深刻的认识。 后来白静走了,等到她选择和谁在一起时,她居然想也不想的就拉着父亲的衣袖,有点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直视女人的眼睛。白静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她还记得当时的母亲是这么说的:“你真是瞎了眼不要好了才会和你爸在一起,你自己看,你看看你爸能给你怎样的生活!你这个白眼狼,就是死在草堆里头我也不会再看你一眼......” 初三暑假,当她得知姥姥得了重病即将离世时,本来应该回老家看望老人最后一眼的她却因为冯海洋的出现而选择留在H市,她是想着和大哥哥多呆一会儿,就像她小时候一样。白静哭得没了气力,电话那头撕心裂肺地啜泣声,仍旧不忘数落她:“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狠心了你!你都忘了你姥姥待你有多好了是吧?你跟着你爸还有什么出息......你就是没出息的孬#种,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 还有高一那年,她难得回一趟家,为的就是向父亲要一本二十三块八毛钱的英语辅导书,可是结果呢?韩霖窘迫的神情让她心下了然,她一直知道自己家不富裕,可是没想到的是,竟然会落魄成这样。晚上,女孩倒在床头睡不好觉,心里想着的就是那区区二十三块八毛钱的复习资料。辗转反侧的难免的夜更加磨人,她起了床,径直往厨房走去。然而还没到厨房,却听见由父亲卧室里传来的声响 。男人疲惫地倒在枕头上,吸了一口烟,道:“颜颜这星期难得回来,我竟然把她复习资料的事情给忘了......” 坐在一旁的女人抚了抚刚刚烫好的波浪卷发,对着镜子比,嘴里还不忘念着:“先别说这个,来,看看我这头发烫得怎么样?五百九十九,新出的造型,不错吧?”再看到丈夫一脸的愁容,好心情顿时没了:“哎,你还别抱怨,我这哪里是故意不给她钱啊?你就说说看,你女儿这样子像是能读得起书的样子?别说我看低了她,你自己这个当老爸的说说看,你女儿能行不?还想考Z大,她以为每个人都是小海啊,也不看看小海当年认真成什么样,那真是......”女人一边回忆着,一边又想起什么似的:“话说,小海让我给他汇的五千块钱我竟然给忘了!老韩,你记得啊,明天可得提醒我,不然也不知道他在那头过得怎么样,我这个当妈的能做的也就这点了......” 往事犹如浪潮般拍打着回忆的礁石,韩孝颜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这些年自己是这么过下来的。她把苦往肚子里咽,却谁也不说。那种张口便是咸涩的滋味她不敢再去尝,她怕这是一场梦,醒来时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倔强而要强,什么都不怕却又什么都害怕。 庆幸的是,她已经长大了。她看得清现在与未来,心里清楚谁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什么是留得住的,什么是不该留住的,她辨别得清自己要的是什么,而什么又是自己不该要的。 韩霖给了她这么一个选择,她只能低着头去做,别无他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