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夕月奉着皇帝的旨意,要把菜肴赏赐后帐中礼亲王带来的诸位姬妾——身份上也略对等,所以进门诸人叩谢了皇恩之后,对李夕月都是拉手行礼,然后一个个赞扬: “哦哟,这位妹妹真是长得俊!” “可不是,万岁爷身边的,这行事的规矩,啧啧!” “妹妹有没有十五岁?” …… 李夕月受宠若惊,当然知道其实是狐假虎威——看着皇帝的面子呢。 她抬抬下巴说:“诸位夫人,万岁爷赐下的都是热菜,若凉了些,略蒸一蒸就行。” 打开一看:三道菜。 李夕月有些尴尬地看看这里的四位姬妾。 “可以一道吃啊。” 四个人比她还尴尬,这个“一道吃”对她们大概是很为难的事,所以只敷衍着李夕月:“多谢这位妹妹了,我们一会儿等饭蒸上来再吃。” 跟着巴结李夕月:“妹妹腕子上用银镯也太素了,姐姐这里有个虾须金的。” “新做的荷包,妹妹看看喜欢不喜欢?” …… 李夕月被捧得觉得有些恍惚,她不是没肯侍寝得罪了皇帝吗?他为什么给她派这样的肥缺?是不是另有用意啊? 她敷衍完礼亲王的各位小妾,心道,个个都挺美啊,不差于宫里的妃子,怪不得皇帝担心礼亲王的老腰。想着和他谈起“老腰”时的“典故”,不由有些想笑。 收拾好东西打算回去,李贵还在帐篷里和礼亲王聊天呢,几个小太监也是提着食盒在外面百无聊赖地等。 李夕月突然听见有熟悉的口哨响,左右一望,恰见亦武站在一棵树后面,穿着王府护卫的青色缺襟袍子,腰上挎着箭壶,笑得依旧憨憨的。 李夕月不由也给故人投去一笑,这是意外之喜,但是规矩摆着,她不能跟他哪怕打个招呼,只能暗暗欢喜,也暗暗生了些心酸。 一会儿,李贵出来了,袖笼倒不见重,只是鼓鼓囊囊的。 “走。”他一声指挥,浩浩dàngdàng的人群又从外城一路迤逦到网城之内了。 李贵在皇帝御幄外回首看了一遭,轻声吩咐道:“回来,还得缴旨呢。缴旨无事,再各自回去。” 他在门口报了名字和事宜,皇帝喊了一声“进来”,过了一会儿,李贵出门,在几个人脸上看了一圈,指了指李夕月:“李夕月,你进去一下,万岁爷有话问你。” 李夕月惊弓之鸟一样,顿时心脏和步伐一样沉重,不知道他会不会如他所说,要“打她一顿狠的”,再把她撵出去嫁个不般配的男人。他小气记仇,还真可能做得出来。 说不怕也是假的,到了御幄里,她按着规制蹲安,却只听见心脏“怦怦”的声音高得震耳,连袖笼里那一串铜钱的碰撞声都被忽视了。 昝宁面无表情,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说:“近前来。” 李夕月觉得连站起身走过去都是犯错,看看地上是毡毯,就膝行了几步到他身前。 皇帝看她那圆圆的脸蛋就忍不住想捏,拧了一把问:“知道为什么叫你进来吗?” 李夕月哆嗦着:“奴才怎敢揣测天心?” 皇帝轻轻“哼”了一声。 李夕月更哆嗦了:“求万岁爷指点。” 昝宁侧身换她另半边脸拧了一下,凑近说:“想想今日在礼亲王后眷的帐篷里……” 他算是提示?李夕月觉得这种说话曲里拐弯、就是不明白着说的人真可恶! 突然,她明白过来:啊!他不就想找茬整治她的不顺从吗? 现在还来得及扭转一下。 李夕月赶紧把袖笼里的一串钱掏出来放在皇帝的案桌上,苦着脸赔笑:“万岁爷,奴才先就想把它上jiāo了,不是奴才的东西奴才可不能要,您收着吧。” 昝宁愣了一下。 他在宫廷里,除了铸造新钱的时候近距离看过钱的模样,平时即便是赏赐戏子,那钱也不经他的手,这会子明晃晃一大串盘在他的桌上,也不知道有多少,更不知李夕月突然把这拿出来gān嘛。 “什么意思?”他偏着头,奇怪地问。 李夕月只想jiāo代保命:“万岁爷,奴才今儿不是去礼亲王那儿赐膳嘛,礼亲王命赏的。奴才家又不缺这点钱,犯不着为了这点钱犯错误,所以上jiāo万岁爷,万岁爷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很大气地把钱又往昝宁面前推了推。 昝宁哭笑不得,把钱一推,把桌子一拍:“不是这!” 李夕月咬咬牙,把腕子上的虾须金镯子褪了下来,又解开里衣上的荷包:“这些,是礼亲王的侧室们赏的。奴才都jiāo了。” 她想,我这是主动jiāo的啊!人家赏赐我不能不收,不收是不给面子。现在你看我一件都没贪,都上jiāo了,你要再为这惩处我,你就是脸上写着“小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