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这个弟弟似乎从上一次见面后，就隐约变得不太一样了。 具体哪儿不一样，他说不上来，但是他心里边儿因此冒出了一个念头——从今往后，这内八村估计是容不下林武了。 晚上的时候，屋子里的唐清婉刚刚洗漱完毕。 院子里边儿一共三间房，外加一个驴棚，这些都是以前林国福盖房子的时候，提前盖好的。 两个儿子一人一间，他和赵爱芬住一间。 每一个房间里边儿都有两个小房间，中间用木板隔起来，其中一间是准备给孩子住的。 这会儿林国福和林文搬回来住了，家里边儿做饭、下地这些活计，基本上都是赵爱芬一个人负责。 林国福、赵海芬和别的农村里的公公婆婆不一样，二人是庄稼汉出身，吃苦耐劳，对儿媳妇也十分的不错。 尤其是林武走上正道之后，林国福和赵爱芬觉得干什么活儿都有劲儿，怎么看怎么觉得林武顺眼。 唐清婉换了拖鞋，看了一眼房间里边儿昏暗的灯泡，脑子里边忽然想起了今天林武说的话。 他似乎是不打算在村子里边儿继续做黄鳝生意了，要去县城闯一闯。 可他要是走了，小萌萌怎么办？ 还有自己呢…… 唐清婉咬了咬嘴唇，脑子里边儿有些乱。 她躺在炕上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窗户是用塑料皮和一层白报纸糊起来的，下边儿破了一个洞，仰头看去，能够看见一抹很淡的月光。 就在此时，她忽然听见了很微弱的脚步声——是从自己门口传来的！ 这一次，她听出来了，那是林武的脚步声。 唐清婉支起身子，顿了顿后开口问了一句：“林武，是你吗？” 她的声音很轻，小萌萌还在睡觉，唐清婉生怕吵醒她。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屋子门外就传来了林武的声音。 “是我，你还没睡吧？” “还没呢。” 唐清婉说完话，蹑手蹑脚的下了炕，然后把门上的插销给打开了。 拉开门，漆黑的夜色里，唐清婉只能够依稀看见林武淡淡的轮廓。 “有事儿吗？” 唐清婉看着那个轮廓，轻声问道。 黑暗里，林武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我来取一下煤油灯，有点儿用处。” “哦。” 不知为何，听到林武这个回答，唐清婉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复杂感觉。 那是什么？ 好像是失落哎！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在脑海里，唐清婉就把自己吓了一跳。 “那……那你自己进来拿吧。” 这会儿天空中的月亮就只剩下了一轮弯钩，不开灯根本看不见东西。 唐清婉想了想，决定还是把灯打开。 橙黄色的光亮照亮屋子的一刹那，她看见了林武手里边儿拿着的东西。 那是一张草纸，另外一个手里还有一块黑色的木炭。 唐清婉有些疑惑：“你这是要干嘛？” 大半夜不睡觉，拿着草纸和木炭想要做什么？ “想瞧瞧？” 林武故意卖了个关子，见唐清婉一脸那么呢的看着自己，他嘿嘿笑了笑，走过去找了块平整的地方，然后把草纸和木炭放了上去。 在唐清婉好奇的目光注视之中，他手里的木炭开始在草纸上勾勒起来。 十几分钟后，一条简单的背带长裙草图就出现在了唐清婉的面前。 她微微瞪大眼睛，瞳孔之中绽放出一抹光亮。 “这是……我给小萌萌做的碎花裙子，你还加长了一些？” 泛黄的草纸上，木炭笔勾勒的图案很粗糙，但是唐清婉依旧可以一眼看出，这就是她之前给小萌萌做的碎花裙子的样子。 只是不同的是，林武在每一个地方都标注了一串详细的数据，就连加长的那一部分也有标注。 长度、裙摆的长度和宽度、还有肩带的褶皱程度、腰围的尺寸、甚至还有走针的次数等等。 这一看就是一张完整的裙子打版图！ 唐清婉看了之后惊讶不已：“我之前曾经看到过和你这个差不多的图纸，这是用来批量做衣服用的！” 她千万心思玲珑，仅仅是瞬间就明白了林武的意思。 “难道你准备去县城做衣服卖？” 见她满脸震惊的转头看了过来，林武笑的有些得意。 他点头笑了笑：“的确是有这个打算的。” 他并没有瞒着唐清婉，大致解释了一遍自己的想法。 “现在的人大部分都是自己去供销社买布，然后让裁缝帮忙做成成品衣服，市面上很少有卖成品衣服的，咱们县城满大街都是卡其布的工装裤、的确良的上衣，款式非常老旧……” 这年头消息闭塞，仅有的消息来源就是报纸和收音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文字信息，能够看得见图片信息来源的，那就只有一小部分的万元户了。 林武上辈子发家致富的第一桶金，就是从卖服装上赚来的。 从连城买来衣服，再回来县城卖，一件衣服就能赚几块钱的差价。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孤家寡人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的时候甚至往往在半路上，就直接把衣服压在身底下睡觉了。 重生一次，唐清婉和小萌萌都在，他就不再是一个人了，因此，这种单枪匹马的生意已经不适合他自己了。 上辈子做生意做了六年，才累积到第一笔可观的资产，这一次，他大可利用上辈子的经验积累来加快进度。 “明天我就去县城买块布料回来……” 林武说着，声音忽然顿了顿。 他转头朝着身边的唐清婉看了一眼：“你有没有时间？” 唐清婉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林武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来做衣服吗？” 林武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这衣服好不好卖，先做两件儿，拿到裁缝店里挂着，要是好卖，再和他们谈合作的事情。” 林武耐心解释说：“第一批衣服可能要麻烦你了，现在咱们也没钱雇人。” 说到这里，林武难免有些愧疚。 实际上，找裁缝做衣服也是可以的，但是那样一来，他就失去了先手的机会，指不定对方做衣服的时候，就顺带多做了两件，然后挂在自己的店铺里售卖了。 这年头说什么版权，无异于异想天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