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娘摇了摇头。

    吴青松以为她会像之前那样再一次陷入沉默，但片刻之后，她却低声地说道：“我叫菱，之前……真是很抱歉。”

    其实在被关进来的第二天，在听了吴青松的歌之后，她就已经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她并不是真的不可理喻，只是，她所经历的一切，再加上克莱恩所说的那些话，让她无法在一开始的时候相信吴青松，更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尤其在吴青松明显是一个半精灵的情况下。

    对于他们这些依附于精灵和半精灵生存的种族来说，他们的存在，意味着生存下去的希望，但在很多时候，也意味着灾难和死亡，意味着一切都被剥夺成为奴隶。

    “菱？”吴青松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后问道。“你怎么会被抓到这里的？”

    兽娘默默地摇了摇头，即便是在黑暗中，吴青松依然能够察觉她在流泪，于是他在稍稍迟疑了一下之后，把自己的肩膀借给了她。

    她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但很快，眼泪便把吴青松的衣服浸湿了一大块。

    “对不起……”她低声地说着。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吴青松说道。

    她是一个混血，当然，吴青松并不明白混血在兽人中意味着什么，但从菱的话里，他多少可以感觉到一些东西。

    她的父亲曾经是一名雷姆城的士兵，而她的母亲则是他的战利品，一名被掳掠而来的狼女，这样的组合在通常由獒犬人组成的下层武士中并不少见，因为挥霍、酗酒和滥赌或者是其他恶习而带来的贫困，他们往往无力迎娶本族的女子，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解决自己的欲望问题。

    但在这样的关系中所诞生的孩子，命运往往都会非常悲惨。

    混血儿通常意味着畸形，绝大多数会在出生后就被抛弃或者是直接杀死，即便是幸运的身体没有明显残缺的混血儿，绝大多数也无法繁育后代。这让他们自古以来就被人们认为是因为玷辱了血脉而遭到了诅咒的不洁之物，一出生就被视为贱民。他们的归宿往往是成为奴隶，男性成为矿奴或者农奴，女性则多半都会成为娼|妓或者是最低贱的仆役。

    缺衣少食，承担着最繁重最危险和最肮脏的工作，在这样的命运下，绝大多数混血兽人都活不过三十岁。

    事实上，在很久以前，半精灵的命运也是如此，甚至更加悲惨。

    绝大多数情况下，半精灵的产生都往往伴随着丑闻或者是怪癖。多半都是某个精灵酒后或者是一时乱性之后的产物。大部分重视传统的精灵家族甚至会杀死一切在他们看来污染了神圣血统的畸生儿，而他们所用的办法通常是把怀孕的兽娘扔在火力直接烧死，以此来净化被污染的血脉。

    在那个年代，被精灵强|暴受孕的兽娘不得不想方设法地隐瞒受孕的事实，采取各种各样的办法来消灭胎儿，其中很多都会因此而死去。当然，也有一些受孕的兽娘想尽一切办法逃离，然后悄悄地把孩子生了下来。

    绝大多数半精灵一出生就有着严重的缺陷，但其中也有一部分会有着酷似精灵的容貌，甚至有着从父亲那里继承而来的强大天赋。随着那些老派而又传统的精灵渐渐消亡，同时，也随着越来越多的半精灵偷偷地存活下来并且显现出了不错的能力，烧死怀孕兽娘的做法终于渐渐停了下来。而另一个方面，不能生育，没有继承权，但却有着天然的与精灵的联系，有着不错的天赋，这让半精灵很快成为帝国基层行政和军事体系的可靠补充。越来越多的精灵因为厌倦长期从事相同的工作而不再履行贵族的义务之后，让半精灵代替他们去处理那些繁重的政务，从事领地的治安和镇压，不知在什么时候渐渐成了一种可以被接受，而且卓有成效的做法。

    考虑到绝大多数精灵都极其厌恶与在他们看来丑陋而又肮脏的雄性兽人接触，让半精灵来充当基层官吏和直接面对兽人附庸军的军官很快就成了帝国一项从未经过正是认可，但却普遍执行的国策，在这样的背景下，半精灵这个曾经被诅咒和残杀的种群终于获得了阳光下的身份，甚至渐渐成了精灵统治者和被统治的兽人之间的重要环节，甚至被作为精灵低下生育率的补充，有计划，有意识和目的性的制造出来。

    他们成为了帝国森严的等级制度中仅次于精灵的存在，一跃而成为迫害者，而本质上与半精灵并没有什么差别的混血兽人们，却依然不得不继续面对着自己悲惨、黑暗而又短暂的命运。

    菱的母亲死于六年前的一场疫病，而她的父亲则在不久之后就死在了一次并不算激烈的治安战中，此后，她被同样是雷姆城底层武士的叔叔收养。

    但与其说是收养，倒不如说是成为了他的女仆和奴隶。唯一的好处，仅仅是不会被当做是无主的奴隶随意抓走，也有一个地方可以遮风避雨。事实上，她的叔叔是个粗鲁而又下流的獒犬人，如果不是觉得处女可以卖一个更好的价钱，她说不定早已就遭了他的毒手。

    但即便是这样的庇护也终于在不久前失去了，作为克莱恩的下属，他和其他人一起战死在那个山村，菱在家里躲藏了许多天，但在所有的食物都吃完之后，不得不鼓起勇气走出家门。很快，混血特征非常清晰而又没有主人在附近的她便被一个奴隶贩子盯上，准备作为无主的奴隶抓起来卖掉。而在她拼命挣扎的时候，叔叔的债主突然出现，加入了这场争夺之中。

    双方都宣称自己按照法律拥有对这个孤女的所有权，就在这时，丧失了所有部下而不得不进入平民窟重新招募手下的克莱恩正好从旁边路过。他在听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很快就意识到，这是自己之前那批手下的遗属，但这丝毫也没有让他觉得有什么不安。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因为可耻的失败而迁怒他们，已经足够宽宏大量了。

    他本来准备远离这场闹剧，但在偶然看到了菱的外貌之后，他改了主意，直接用鞭子把争夺的双方都赶走，随后便把菱抓起来带到了这个地方，作为安抚吴青松的道具扔进了笼子。

    “这个禽兽！”吴青松忍不住骂道，但菱却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于是他只能摇了摇头。

    “我会想办法保护你的。”他对菱说道。虽然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但他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在他身边发生，更无法无动于衷。“你放心，我会带你逃出去！到一个没有这些事情的地方去！”

    黑暗中，他看不到混血兽娘脸上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当他说出这些话时，她突然下意识地用爪子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服，随即慌张地放开，离开了他的身边，缩回了之前的那个角落。

    第10章 这次看起来真的要gg了

    “猫咪妹妹，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吴青松对着通风口外的猫女仆说道。

    她的影子就在那里，吴青松甚至能够看到她白色的尾巴尖在空中轻轻地晃动，但他却无法知道，她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把这么重大的责任压在她这样一个小女孩身上或许太过于残忍，而几首歌，几个故事，寥寥一点儿食物也绝不是让她去冒险的理由，但此时此刻，除了她之外，吴青松实在是无法可想。

    他唯一能够给予的，只是一个连他自己也无法保证的未来，但他相信，只要逃出去，他一定能给她们比以前好得多的生活。

    “如果你不帮忙，那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他有些失望地说道。但话又说回来，他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如果换成是他，真的会为了一个素昧平生，被主人关在地窖里的陌生人冒这样的风险吗？

    菱显然是嗅到了猫娘的气味，她有些不解地看着吴青松，就在吴青松想要放弃的时候，那个小小的身影终于从通风孔那里探出了一个很小的脑袋。

    她应该是犹豫了很久，但终于用很轻的，非常不确定的声音问道：“喵呜~你……你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工具，能够弄断这些铁栏的工具！”吴青松一下子兴奋了起来。“拜托你了！”

    “弄断铁栏的工具？”猫娘轻轻地重复了一遍，随即很快就消失在通风口那里，吴青松焦急地等待着，不知道她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钢锯？锉刀？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但在过了很久之后，猫娘终于回来，带给他的却只是几把小刀和一把应该是用来砍柴的斧头。

    她有些紧张不安地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地放在笼子的开口那里，尾巴来回地摆动着。

    吴青松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她一定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但这些东西用来对付这样足有手指头粗细的铁栏显然根本就不可能。

    “这些……这些很不错了，不过，有锯子吗？”他尽量用最温和的语气问道。“凿子也可以。”

    猫娘再一次消失在通风口那里，过了一会儿，她艰难地拖着一根几乎和自己身体一样长的铁棍回来。

    吴青松看着她女仆服装上新鲜的污迹，心里非常感动，他完全可以想象，以她柔弱的身体，把这沉重的东西带回来耗费了多大的力气，虽然这东西看上去根本不靠谱，但他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多谢你了！”

    三人开始围绕着铁笼行动起来。

    事实证明，用尿腐蚀和加速铁栏的做法根本就行不通，如果他在这里被关上个十几年，那这样的做法或许会有用，但仅仅是二十几天的时间，手指头粗细的铁栏上虽然有了少量的锈迹，但距离锈蚀还有很远的距离。

    那些小刀也派不上用场，唯一可以使用的是那把斧头和那根铁棍，但这个世界的技术水平应该还停留在很低的水平，斧头的材质应该不是钢，在砍了几下之后就卷了刃，最终，吴青松只能试着用那根一头稍稍平一些，像是凿子一样的铁棍，一次次地凿在那些铁栏的根本，希望能够让结合处松动。

    它们应该不是焊接在一起，而是加热软化后敲击黏合在一起的，这样的做法或许能够派上用场。

    但这样的声响实在是太大，吴青松只能让猫娘出去放哨，以免金属敲击的声音被人听到。

    “你叫什么？猫咪妹妹？”他对猫娘问道。

    “琉……琉璃。”猫娘小声地答道，随即快速地从通风口跑了出去。

    经过整整一天持续不断的敲击，有一根铁栏终于开始松动了起来，这让吴青松看到了希望，但琉璃却很快就跑了下来：“喵呜~克……克莱恩大人回来了！”

    吴青松急忙和菱一起把那些工具藏在那块布帘下面，迎接他的到来。

    “明天，最迟后天你应该就能出来了。”克莱恩照例把食物放到笼子里，然后说道。

    瓦尔斯等人的队伍已经做好了出击的准备，不过他们本来就不是去作战而是去抢劫的，所以并不需要多少后勤方面的准备，准备起来很快很方便。

    对于克莱恩来说，每天都给吴青松送食物和水，甚至还要隔三差五地处理他的排泄物，对于他这样一个半精灵来说也是一件相当难以接受的事情。某种意义上，他也有一种即将解脱的轻松感。

    这么快？！

    吴青松心里却像是有面鼓被重重地敲了一下，消息这么快就回来了？

    “怎么？你不高兴吗？”克莱恩注意到了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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