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杀半命,杀半命。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 有纷争的地方,就有杀手。 月圆,雾浓。圆月锁在雾中,月色凄凉朦胧,美得令人的心都醉了。 但赵放和他的同伙却没有欣赏的意思,他们是一群忠诚的仆臣。主子叫他们严加戒备,他们就真的没有一丝松懈。 他们个个身手不凡,能在大晋赵家讨生活,没一个人是庸手。人人手中都提着散发淡淡神光的宝具,每一件都威力巨大,有价无市。 摆下如此大阵势,看来这个主子在等人,一个能要他命的人——杀半命。 这是大晋皇都——朝歌郊外,一处偏避别院。 就在这时候,杀半命就好像幽灵般忽然间就在浓雾里出现了,而后又忽地消失不见了。 赵放他们毫无察觉,他们本不是瞎子。只是在杀半命面前,世间很多人都是瞎子,他们也不例外。 下一刻,杀半命就又忽地出现在了别院里。 屋子里,灯火昏黄,就如同正在喝酒的人,他的命也走到了黄昏,即将迎来永无明日的黑夜。 杀半命身形笔挺似剑,一身黑色劲装,周身毫无气机,如同一柄黑色剑鞘内的宝剑,不露半点锋芒。 “你应当知道,他们是绝拦不住我的。”他淡淡道。 “我当然知道,他们不仅拦不住你,而且,只怕连你的影子也看不见一丝。”装着华丽锦服的英俊中年男子放下酒杯,苦笑道:“只是人总是想活命的。” “没错,的确没人会想死。”杀半命点点头:“可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我向来只收半条命的。” 中年男子脸上苦色更深了,道:“那你看我还剩下几条命?” 杀半命沉默,一会儿后,道:“半条命。我若再取走半条,你就没命了。” 中年男子苦着脸,摇摇头,默默地又拿起了酒杯。 良久后,杀半命道:“你们坏了我的规矩。” 中年男人难得轻轻一笑,道:“不,是你看走了眼。” 杀半命没说话,这已经是一种承认。 一壶美酒只剩半杯不到,中年男人一饮而尽,轻轻一笑道:“好了,你可以动手了。” 这笑太过复杂,有释然,也有无力,更带着一分愤慨。 杀半命道:“赵家不止你一个人,何必送死?” 中年男人又摇头,苦道:“世人只知道我赵三爷享的福,却从不清楚我受的苦。生在我们这种家庭,凡事从来由不得你自己作主,包括生死。” 杀半命道:“你若呆在赵家,我不一定能杀了你。” 中年男人——赵三爷又苦道:“你又不知道,在赵家,我们这种子孙的命从不值钱。” 杀半命瞳孔一缩,叹道:“我终于知道别人为什么畏赵家如虎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赵家岂非比老虎还毒? 一会儿后,他又道:“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我从来只杀目标的半条命,价钱也从来只是雇主的半条命。公道公平,从未打破过。我不杀你,但你要告诉我真正的雇主是谁?” 杀手讲公道公平,这岂非是天底下最滑稽的笑话? 可这确实又是真的。 此时杀半命目中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炙热光亮,神圣又虔诚。 赵三爷默然。 噗! 血色鲜红,烛火昏黄,美得妖异、凄凉。 赵三爷头倒在桌上,看着杀半命,眼中光亮在消散,苦笑道:“我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我就给我自己准备了一壶最好的美酒。” 说完,他一歪,便断了气。 一听见声响,赵放他们便叫喊着,冲杀了进来。 只是,等他们进来,屋子里已然只剩下了赵三爷和昏黄的灯火。 夜雾凄迷,月更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