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止绕线,身躯僵滞,状似用力思考。 “什么时候?没有吧。 怎么可能?” 衣架、筷子、扫把、拖把、火钳、板凳——要说真和许益清翻旧账,目光所及之物,裘榆样样挨受过。 这么久,怎么不曾听他怨出口。 因为裘榆害怕,若真将账本摆出来,许益清还不上怎么办? 以前的他都留在以前了,囤的淤青,淌的血也都留在以前了。 人世最难,在时光无法倒流。 要她怎么还? 倒是裘榆思虑不周全,十几年来,他没想过她会不认。 被自己蠢笑了,他就低头笑着说:“我回房间睡觉了。” 黑色的屏幕里映着许益清模糊的面目,她手上的棒针没再抬起来。 袁木来时,裘榆正蹲在卫生间搓袜子。 指着小山似的袜堆,袁木站在卫生间门口问:“你这,攒了多久?” 裘榆不想提那场怪梦,梦里紧赶慢赶要去见的就是眼前这人。 听说梦反she现实,他不愿意bào露焦虑和不安,更觉得这种见不着得不到的梦景很不吉利。 “一学期。” 裘榆每双草草揉两把就丢进清水盆里,“大驾光临有何贵gān?” “还你家的碗。” “哦,碗呢?” “过来时放厨房了。” “当自己家了?” 袁木耸肩:“可不是吗,门大敞着,qiáng盗更乐意这样想。” “她刚走,应该是忘关门。” 袁木知道,他就是看许益清走了才来的。 裘榆问:“你妈是不是也没在家?” “对,都去莉姐家帮忙了。” 严莉住袁木家楼上,比他们大四五岁,但今年才高考。 因为她读书晚,中途又辍学两三年,去年才回来复读。 严家今天在大饭馆办升学宴,不过不是为她,她弟弟严磊也高三毕业,见面和电话里请帖的名头都说的是严磊的酒席。 “你晚上去不去?”裘榆问他。 离晚饭还早,但裘禧和袁茶带着街上年龄小的几个孩子早早去酒楼凑热闹了。 “你今天怎么没来补课?”袁木问他。 裘榆在拧袜子的水,一转又一转,榨不出半滴了,袁木想说再拧那两片布就可以碎手里了,然后听他闷声说:“走不了,我妈在。” “她不知道你补课?” 裘榆理所当然道:“不知道啊。” 他站起来,抬着一盆袜子去阳台,拿晾衣杆时一错眼,瞧见对面二楼窗台端放一个透明花瓶,盛一半清水,怡怡然插着一把金桂。 缀得秋光灿灿,窗明几净。 回客厅时袁木还站在原地等他,问:“你不告诉许嬢你来补课,补课费你拿什么给我?” 裘榆走近,手上湿着,没碰他,穿过他腰间撑去墙面,微微弓背,嗅他侧颈。 袁木后退两步,手指抵他:“说正事,裘榆。” “我的桂花香不香?袁木。” 他还是忍不住搂他,搂得很紧,手心的水瞬间浸湿他腰间的皮肤。 袁木站了两秒,转身就走,裘榆只知他恼,不知他羞,追至家门口到底没抓住他的手。 “晚上你去不去啊?你说了我再决定自己去不去。” 他望着他的背影大喊,妄图绊他脚步。 “老师,那花儿就算我jiāo的补课费!”裘榆扒着栏杆探头,这句不求他停,只想看他抬脸骂人。 哪知袁木一概不理,应该是出了楼道才bào喝一句“滚”,因为那道声音是从阳台那边飘进屋来的。 裘榆把门拉关上了,冲门一阵乐。 最终还是去了,裘榆故技重施,拽上钱进,三言两语把人拐到袁木家楼下。 这一次袁木没有换衣服,趿着拖鞋就锁门关灯。 酒楼不远,相隔两条街。 走在路上,袁木忽然说,还有两天我就开学了。 钱进以为学霸也愁开学呢,虽然他和裘榆离入监还有俩星期,但也附和一下:“唉,我的袁儿,你好惨。” “明后两天是最后两次上课。” 袁木说。 钱进哑然,这显然不是对他讲的话,对上课这个词的来龙去脉,他毫不知情。 他处中间位,缓缓看向右边的裘榆。 “我知道,我会去的。” 裘榆埋首看路,“今天是意外。” 证据确凿,钱进叹:“好哇你们俩!”他一手揽一个,“真是好兄弟,没把这事儿传我妈耳朵里去!”尤其抱紧裘榆,“苦了你了,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了这么久。” 裘榆嫌烦,把他的手臂扯开,末了,又瞥另一边:“你他妈热不热。” 钱进两臂高展,开始唱:“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神经。” 袁木和裘榆并肩走了,留他一人在后面搭舞台。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无广告、全部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