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院门处就察觉到了外人脚印,秦太白面上一冷,目光顺势扫到脚印踩踏在墙头翻入的痕迹。他想也不想,也翻身入内,还没到房门口,便看见有个少年背刀弯腰在门口清洗帕子,听见声响正相他看来。 除了那一双猫眼,长得和禅意有几分相似! 秦太白盯着他,沉声道:“何人入我家。” 禅景连忙抬手意识自己的无害,他道:“小辈禅景,奉逍遥道长之命前来拜会乌有峰刀圣。”说着见他眉峰一皱,赶忙解释道:“小辈在外等待时听见内有声响,便唐突入内……” 秦太白抬步入内,果见逐欢在榻上昏沉不醒的模样,心顿时提了起来。他探手在逐欢的额间,已经是滚烫一片。明明已经退下去的烧再一次热起来,甚至比上一次还要汹涌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 逐欢烧的脸上微红,秦太白伸手进被子中摸了摸,发觉他浑身也是滚烫。这下烧的秦太白都心惊了,这几日百般小心,不想因为他一时出门疏忽,竟然前功尽弃了。 “前辈。”禅景现在门口处没有入内,只是挠了挠发,道:“我去峰下请大夫来如何?这般烧下去,实在另人心惊。” 秦太白沉默的神色分外冷清。 找大夫? 天底下有哪个大夫能治得了刀魂的病?! 禅景只觉得四下冷的出奇,他这左右僵硬着,忽地记起道长交给他的那玉。他从怀中拿出来,对秦太白道:“前辈试试这玉,这是道长临行前要我交于前辈的东西,途中……途中我的刀魂也难避其锋芒,也许眼下派的上用场?” 秦太白回首一看。 那玉不大,浑圆未雕的模样,胜在通体质透纯粹,看上去不像凡物。兴许别人还不知,但秦太白知道那是什么,剑冢前后就出了那么一块玉,被李瞑云拿去保他家逍遥后就再也没瞧见过,不想他自己却给送来了。 这玉也没什么了不起,只是能保刀魂而已。 有了这玉秦太白也不敢走开,他守着逐欢,连眼也不敢合。 “多谢。”秦太白忽然转头看向禅景,眯眼道:“李瞑云让你来找我何事。” 禅景拨了拨额前碎发,有些踌躇的模样。他道:“道长想请您搭把手……关于我的刀魂。” 秦太白看到了他背缚的巨大重刀,指了屋里的椅子。却没再说话,回头只看着逐欢。 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那烫才开始渐退,秦太白将逐欢一只手握拳的手指扒开,与自己五指紧握,像是要将他紧紧握在自己这里,不许任何事情夺走半分。 禅景赶了几日的路,路上又是风雪不停,现在坐在椅子上,四下温暖舒适,忍不住眼皮打架。可是不知为何,如今他就算困死,也要将重刀抱在怀里,不离身半步。 不像是不舍,更像是不敢。 逐欢后半夜除了有些热,已经不烫了。秦太白一宿未合眼,盯着他时不时探手抚额,生怕再重蹈覆辙。逐欢一直没醒来,精致的眉眼在潮红中越发年纪小的感觉,让太白疼化了胸口,就算面上依旧冷冽,目光也已经软驯下去。 秦太白又记起了很久以前,逐欢在他手中腾现裂纹的时候。他觉得像是轰然砸在胸口的重击,让他手都有些抖。裂纹从刀背延爬出来,让他脊骨都跟着生疼。 从此之后他归居乌有峰上,再也没有与人用刀交过手,也再也没有用过逐欢。 秦太白紧了紧握着逐欢的手,垂头藏了情绪,一坐,就到天明。 次日。 禅景是被米粥的香味勾醒的,他身上不知何时盖了熊毯,还有几分懵的少年率先掀开毯子去瞧他的刀,见刀好端端的还在怀里才松了口气。一抬头,就瞧见屏风前的小案边懒懒散散趴了个人。 逐欢正吹着烫口的粥,感觉禅景的目光,转头对他仰仰下颔,声音还有些哑着道:“来,吃饭。” 那边正从灶台前端了食盘过来的秦太白也看向他,将粥和包子摆上桌,伸手去摸着逐欢的额,一边对禅景道:“过来一起用。” 禅景愣愣地坐下在小案边,逐欢还给他推了推新腌的小萝卜。禅景用筷子夹了个咬了口,猫眼一亮,就着粥和包子,吃的很香。 逐欢最喜欢别人在他家吃饭吃的香。都是秦太白做的,当然香,每次都有种莫名的骄傲感。 这小子长得也对他胃口,瞧着比他还小。 等禅景吃得差不多了,逐欢就探过来问道:“你是谁?”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盯着他的眉眼,略歪头,像是想起什么,转过去对秦太白道:“看着好像禅意。” 秦太白将逐欢捞回来,道:“也姓禅,大概是兄弟。禅意是你的什么人?” 禅景规矩的坐直,老实道:“那是家兄,是我三哥。” 逐欢点点头,对着秦太白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然后关注点继续落在又乖又听话的禅景身上,道:“李瞑云让你来的吗?” “是。” “哦,那你见到逍遥了吗?” “并没有……上月道长出门,逍遥似乎磨损了刃,便一直闭关在屋子里,没让人看。” “损了刃?”这次是秦太白,他眉峰一皱,不知在想什么。 禅景点头,逐欢倒是没在意,也跟着点点头,道:“稀奇的是李瞑云也会和人打架,只是刃损倒不怕,有母玉在伤不着。”他指了指禅景的刀:“你的刀?” 禅景将重刀抱在一侧,道:“正是。” 逐欢也不叫他解开包裹着的布,而是盯了半响,对他奇怪道:“里面不是刀魂。” 禅景一惊,秦太白也有几分愕然。 只听逐欢继续道:“他的魂已经浸渗到你身体里去了,不想是要你用,而是要用你。你用他多久了?这不是封魂,这是人。” 禅景指尖一烫,垂头看着无声无息的重刀,艰难道:“……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