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热闹长街上人声鼎沸,空中弥漫着各式各样的美食香气,还有着淡淡的脂粉味儿,只因这是最热闹的街道,人来人往,气息也混杂起来。 天鉴楼的二层建的高,扶栏之内,各式雅间都各有各的境况。夏十七和星沉围坐在梨木桌前,桌上的餐食已经有小二收了下去,她撑着下颌,静静地望着沈剑。 不得不说,沈剑是个极为清隽秀气的男子。剑眉星目,鼻挺俊秀,朱唇含笑,若是手握折扇轻轻一摇,十足十的贵公子。 然而,他只穿着一袭白袍,像是楚氏医馆内最普通不过的服饰,却硬是有着清朗挺括的气质。 他的长发只用了一个玉簪挽起,而后垂落的半边发丝黑亮顺滑,越发衬得他气质温润如玉。 在漫长的寂静之中,沈剑抬起了手,轻轻滑过自己面前的白玉杯,指尖在杯沿流转不停,他定定瞧着夏十七,出了声。 “我并不叫沈剑,我是顾清昭。伊人一顾,清若山河,昭昭明月,是为顾清昭。” 夏十七从善如流:“顾大夫。” 沈剑,或许应该叫顾清昭,他缓缓勾起一抹笑意,淡淡晕染开来。 “我和楚馆主的关系最是简单。我曾经受楚夫人的恩惠,一直在报恩,现在我做完了我应做的事情,是时候回去了。” 夏十七没有什么要问的,因为她不好奇。 星沉亦是一样。 顾清昭借着屋外的天光瞧着眼前一大一小,竟有着莫名的心安,他郑重为夏十七斟酒,而后举起酒杯,望着她道:“夏姑娘,痛饮一杯,如何?” “不,我想嫁人的。” 夏十七还记得他说的那句话,女子不能喝三杯扶桑酒,喝了就嫁不出去。 顾清昭被她逗笑了,眉目之间清隽如初,他道:“你不是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吗?” 夏十七一片坦然:“所以我信了,那就是有。” 顾清昭忍不住又笑。 “时辰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医馆。” 他作势要放下酒杯,却见夏十七伸出手,她握住白玉杯,遥遥对着他举了一下,旋即送到唇边。 顾清昭眸色渐深。 回去路上,三人乃是走路而去。顾清昭一袭白衣,气质清冷,尤为出众。而他身前不远,夏十七和星沉容貌同样不俗,一时间竟有不少人看了过来。 “你瞧那女子,生得一副狐媚样,还作势装腔,走在咱们这条街上都脏了咱们的路!” “话不能这么说,你又没见着人家怎么了,怎能这样下结论呢?” “我倒觉得她说得对,你瞧她走路的姿势,再看看她那打扮,啧啧啧,只怕不是个守规矩的。” 旁人的指指点点落在夏十七耳里,夏十七只当没听见,她走她的路,旁人爱说什么说什么。 星沉在反应过来她们说的是夏十七之后,立即停了脚步,叉腰对着那些人喊道:“你们再瞎说我就不客气了!” 夏十七兀自走着,她风轻云淡的姿态落进顾清昭眼里,惹来别样的注视。 “这群老婆 婆怎么那么多话?气死我了!” 星沉气鼓鼓地赶上来,嘴里还念叨着:“人家怎么样,关她们什么事情?又没吃她家米饭用她家的银子,至于像个八婆似的吗?” 夏十七走在前面,头也不回道:“她们如何,又关我们什么事情呢?不去管便是了,省得自己糟心。” 星沉才发觉夏十七看得通透,便松了口气,也不再拘泥于这些。 顾清昭送他们到了楚氏医馆门口的长街上,他停住了脚步,不再往前。 夏十七走出去好一段路,才注意到他没有继续跟来,当下回头,眸光穿越了人群落在他身上。 “夏姑娘,”顾清昭提高了嗓音,“我已经离开医馆,现下就不送你们过去了,省得麻烦。” 夏十七冲他点点头。 星沉抬起手朝顾清昭挥了挥,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随即,师徒二人走进楚氏医馆,半下午的时候病人不多,医馆内还算清闲,而素来只在后院的楚云阁竟然坐在堂屋内。 夏十七和星沉对视一眼,抬步走过去,跟楚云阁打了个招呼。 楚云阁从书卷中抬起目光,静静打量着夏十七片刻,忽而道:“那边箱子里是你的东西,你回去再看。阿福,帮夏姑娘把箱子抬到后院去。” 夏十七顺着楚云阁的目光看去,才注意到内屋门口放了两个不大的铁箱,琉璃溢彩的箱子身上画了各式各样的花纹,美却奇异。 “楚馆主,我有一物,想还给你。” 夏十七记起了那一副丹青画卷,画上女子清丽动人,只属于楚云阁,那她便要把那幅丹青还给他。 谁料楚云阁的目光再也没有抬起过,他像是对待陌生人似的冷声拒绝:“不用了,我不需要。” 已经坏了的东西,再拿回来也不是曾经的了。 夏十七瞧了一眼星沉,星沉也觉得奇怪,平日里楚云阁对他都还不错,怎么现如今他变了个人似的? 夏十七隐隐预料到了什么,开口道:“楚馆主,我和星沉准备回雁回山去了,不日就走。” 楚云阁握着书卷的手指微顿,他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们去吧。” 夏十七心头的疑惑越发浓重。 然而,当她回到后院,她真的收拾了东西,星沉眼巴巴地瞧着她:“师父,我们真的要走吗?” 夏十七伸手递给他一沓医书,让星沉抱回楚云阁的书房。 “当然是真的。我们在这里呆不长久,不如现在就走。” 她想过了,既然迟早要离开,不如早一些。这些日子他们耽误的时间足够多了,夏十七不想继续耽误下去。 星沉饶是心里不愿意,却也点了点头,抱着厚重的医书去了楚云阁的书房。 他走后,夏十七安静地坐在门口对着的桌前。厢房内的门窗都关得牢靠,她施施然道:“两位大哥,从今日起,你们可以走了。我不需要你们的保护,你们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 门梁之上,两道身影互相对视一眼。 夏十七起了身,打开两个铁箱,只见里面整齐地放着各式衣衫,还 有小小的珠宝盒子,打开一看尽是些名贵的首饰。 “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 夏十七想不明白,送衣衫倒也罢了,怎的又送些首饰?送这东西的人究竟是谁? 星沉很快就回来了,因着二人午时吃了不少的缘故,他们夜里只做了简单的青菜泡饭,二人便准备洗漱入睡。 只是在回到厢房内之后,星沉大喇喇地要往床上躺去,身子猛地被夏十七一拉。 夏十七将星沉护在身后,沉声道:“谁在哪儿?滚出来!” 她嗓音本就低沉,淡淡的,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然而,没有声音回应她。 夏十七周身的气势随之一变,她蹙起眉,眼底布满凌冽寒霜。 星沉小心地揪着夏十七的衣袖,压低声音问道:“师父,怎么了?是有人要杀我们吗?” “床上有东西。” 夏十七只说了这一句,手指飞快探入腰间布袋,再取出时,她手上已然多了三条蛊虫! 星沉见夏十七连蛊虫都亮了出来,当即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即凝眉不说话,细细听着房内的动静。 也不知道夏十七是什么时候动作的,星沉只觉手中一空,夏十七已经不在了! 她飞身上前,手中蛊虫各自去了一个方向,只闻得黑暗之中一声**,旋即那股渗人的寒冷气息消失不见。 夏十七回身搂住星沉,低低抚着星沉的背安慰道:“沉儿,没事了。” 这一夜,夏十七没有睡,她躺在软被里,一夜睁着眼,直到夜尽天明。 楚府。 书房内的灯火还亮着,屋外守着的两个家丁打了个哈欠,这夜深寒重地,二人不约而同地把手捅进衣袖里,弓着背缩着取暖。 却见不远处,一抹娉婷身影打着灯笼走来,家丁等那女子走近了,才低低唤了一句:“几安姐姐,这么晚了,您这是——” 几安说道:“夫人派我来请爵爷回房休息。” “几安姐姐,不是我们不让你进去,实在是爵爷吩咐过了,今夜谁都不能打扰他,违令者逐出家门!” 几安微微笑道:“无妨,我且进去跟爵爷说几句话,定然不会牵扯到你们。” 家丁面上露出为难之色,转眼却见几安推开了门,径直进去了。 “何事?” 屋内传来楚云阁低沉的嗓音,隐隐有着不悦。 几安道:“爵爷在作画?不如回夕羽阁去,夫人已经备好上等笔墨,也精心打扮了一番,等着爵爷去为她作画呢。” 楚云阁蹙眉道:“胡闹什么?叫夫人早些休息!” “爵爷既然不肯,奴婢就要斗胆转告一句夫人的话了:斯人已逝,何不珍惜眼前?难道我一心为你,都比不上她吗?” 屋内沉寂了很久,很久。 “打灯,去夕羽阁。” 当楚云阁面色森冷地走出来之时,夕羽阁内,心樱脚下颤抖着走了进来。 窦君媛见她脚步不稳,眉目青黑,脸色却又是煞白的,不由问道:“让你去杀了那两个人,怎的自己还受伤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