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一言不发的举起字典。

    李念就当没有看见这个充满威胁性的举动一样，不以为意的继续说道。

    “基本上所有书的问题都可以归咎到那些方面，反过来说，他们的闪光点也会体现在这些地方，但老实说你这书除了有个基本的描写工底，内容上些对立阵营相爱想杀的主线也算制造了一点冲突和看点，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亮点。想来就算你的内容没有触到谁的毒点，也不会有谁会喜欢上这本书。”

    他平静的声音说着极恶毒的评价，是对之前“开玩笑”说法进一步的解释说明，显得更加直接和过分。

    “……！”

    长久以来耗费心血写就的作品被人贬低到一无是处，在五更听来，李念的话语每一个字都是刺入内心的一把尖刀，她气得身体发抖，咬牙切齿，已经生气至极，逐渐逼近暴走的边缘。

    自己怎么会犯蠢到会喊这个人来帮忙查阅原稿？

    她死死盯着李念的脸，想找个角度挥下字典把这可恶男人的五官砸烂。

    然后，她才突然注意到李念也在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她，目光平静而深沉。

    那是并不带任何讽刺和嘲弄，只有“认真”的感觉存在于里面的眼神。

    这样的李念和她一直以来的样子不太一样，显得极有魄力。

    他淡淡说道。

    “说了能接受批评的是你自己，可别到现在来后悔啊。”

    在说话之前，李念有思考自己该不该把话说的委婉一些，但他最后还是决定把话说直，即使知道这些言语必然会化作伤人的利刃。

    因为五更自己选择了想听真话，他就得负责的给出真话。

    像泼下一盆冷水，翻腾的怒火从即将爆破的高点突然被浇灭了一节。

    五更咬了咬嘴唇，忍住愤怒，又刻意深吸几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慢慢的放下字典。

    李念有些意外这孩子居然没有直接照他脸砸下来东西。

    “真能冷静下来了啊？”

    五更重重的冷哼一声。

    “别误会，我现在也很想杀了你。”

    “哎呀，是吗？我其实已经做好脸接字典的准备了……”

    “我看得出了你脸皮多厚……居然真的能当着我的面说出来这些可恨的的话。”她垂头丧气，又嘀咕一句：“更可恨的是，我内心还隐隐觉得你说的是对的。”

    是的。

    李念指出的那些缺点，五更自己也意识到了。

    正因为知道自己的弱小，才会无力去反驳正确的言语。

    这让李念松了口气。

    要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是很难的，所以他才会在之前就反复提醒五更要接受批评，反过来说，如果少女不接受，从根本上否定他的看法，那么话题就会很难进展下去。

    五更看着李念桌上黑色的书本，露出难受到想哭的神色。

    “……真的就那么一无是处吗？”

    “对，就是那么一无是处。”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我现在真的很想打你。”

    “那你也要写出来能让我找好听的话说给你听的文啊。”

    五更的手抖了一下，忍不住想去拿旁边的字典。

    见状，李念笑了笑，不再抨击她，表情恢复认真。

    “那么，想听点建设性的意见？”

    李念一路读下，已经找出了五更的问题所在，自信喷的有理有据，当然也不打算只是喷了完事，他此时已经整理出几个针对性建议，不敢说绝对正确，但李念确信，如果少女听得进去，并能修改到位，她必然会有所提升。

    五更想了想，不知在思考什么，在抬头，眼神里像有了什么决意。

    然后，她居然摇头拒绝了。

    这次轮到李念懵逼了。

    “到这个关头你倒是按套路出牌啊……”

    五更冷冷盯着他，说：“我不服气。”

    “不服气？怎么说？”

    “你说没人会喜欢看我写的东西，我不相信。”她向李念伸出手：“还给我。”

    李念不明所以，还是听她说的，老实把三本书递还过去。

    “我一路上都是自己走过来的，这就是我用至今为止收获的全部写出来的东西。”五更一把抢过，昂首挺胸瞪视李念：“或许你觉得我的书很无聊很难看，一无是处，但是，我不相信所有人的看法都和你一样。”

    李念懂了。

    五更的表现，一言以蔽之，是倔强。

    她并不是没接受李念的说法，但是她还是不服气。

    至今为止做的努力都被否定了，谁都会不服气。

    “我会自己修改。”五更一字一句的用力说：“然后，我会找其他人来看。”

    “……恕我直言，你大概找不到谁会认真的看你书并给出建议的人。”李念皱着眉头说道：“或者你想听别人说你很棒棒？那我倒是现在就说给你听。”

    “到了那个时候！”五更音调骤然拔高，咬牙切齿的说：“到了那个时候，如果结果还像你想的那样，我会老实认输的。”

    李念低头看了看她握紧的拳头，已经大概理解了她内心的想法。

    那是在被否认之后，想自己做努力以证明自己的反抗想法。

    这也不失为一种好事。

    锐意进取从来不是坏事，至于结果——反正在这个年纪，就算是失败也会成为贵重的经验值吧。

    李念感到佩服，并由衷的如此祝愿。

    “那么，加油吧，期待你的成长。”

    五更听了这话，表情复杂的盯着李念看了半晌，最后哼的一声转回头去，一言不发的拿出本子和笔，又在一边打开黑色书本摊开放在一边——看样子是准备现在就开始着手修改。

    李念见状，也收回视线，看了一圈四周。

    动静可能闹的有点大了。

    他们对话中产生了一些争吵，让好事的人注意到这个角落发生的事情。

    比如由比滨，就一脸担忧的表情，看着这边，表情仿佛在问发生了什么。

    李念耸耸肩，无言传达过去“没什么”的意思。

    在近距离旁观了这一切的户冢，心惊胆战的戳了戳李念的后背，探过头来他耳边小声问了一句。

    “和五更同学吵架了？”

    李念摇摇头。

    “一点小事。”

    “……哦。”户冢不怎么相信的坐了回去。

    李念偏过头去，看见加藤眼神明亮的望着自己。

    “……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感觉你们两个人都很厉害呢。”

    李念不由得深深的看了加藤一眼，知道她已经看穿了这边的小秘密。

    于是他指了指旁边的五更，向加藤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加藤楞了一下，心领神会，点了点头。